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坚冰。沈聿修面对着苏晚那双蒙着薄雾、却锐利如刀的眼睛,那句迟到了十年的质问,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呼吸维艰。
他张了张嘴,那个在心底盘桓了无数遍,关于家族期望、关于年少迷茫、关于怯懦与自负的解释,此刻却像锈住了的齿轮,卡在喉咙里,无法顺畅地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将被打破的瞬间——
“叮铃——”
店门的风铃再次响起,声音清脆,打破了几乎要凝固的空气。
两人俱是一怔,同时望向门口。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与苏晚干练知性的风格截然不同,她穿着一身烟粉色的不规则剪裁连衣裙,衬得肌肤胜雪,栗色的长卷发随意披散,耳垂上缀着两枚设计感极强的几何形耳环,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她手里抱着一个用牛皮纸精心包裹的长方形物件,脸上带着明媚而略带歉意的笑容。
“抱歉,打扰了?请问是‘拾光’的沈师傅吗?”她的声音温软,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娇柔,目光先是落在沈聿修身上,然后才仿佛刚注意到店内的苏晚,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笑容无懈可击。
沈聿修迅速收敛了外泄的情绪,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沉静的模样,微微颔首:“我是。请问有什么需要?”
苏晚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将戴着修复好的手表的手腕往身后稍稍藏了藏,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和某种莫名的警惕悄然升起。这个女人太耀眼,太具有侵入性,与她,与这间布满时光尘埃的店铺,都显得格格不入。
“太好了!我是‘弥新’画廊的林薇,”女人走上前,将手中的物件小心地放在工作台空着的一角,动作间带起一阵清雅的栀子花香,“久仰沈师傅大名。我们画廊最近收了一件十九世纪末的法国鎏金壁炉钟,运输过程中擒纵机构似乎出了问题,走了几家店,都说不敢轻易动这种老物件。听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冒昧前来,想请您看看。”
她说话时,目光一直带着欣赏和期待看着沈聿修,那眼神直接而坦率,毫不掩饰对其专业能力的仰慕。
沈聿修的注意力被“十九世纪末法国鎏金壁炉钟”所吸引,这是他的专业领域。他暂时将苏晚那未竟的质问压回心底,对林薇道:“我需要先看一下具体情况。”
“当然。”林薇利落地解开牛皮纸,露出一座造型极其精美繁复的鎏金座钟,小天使浮雕栩栩如生,只是玻璃钟罩下的指针停滞不前。
沈聿修戴上手套和放大镜,仔细察看起来。他工作时那种全然的投入和散发出的沉静力量,与刚才面对苏晚质问时的滞涩判若两人。
林薇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偶尔掠过沈聿修专注的侧脸和那双稳定操作的手,眼中欣赏之意更浓。她似乎完全沉浸在对技艺的观摩中,并未在意一旁脸色越来越冷的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