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过往(2 / 2)

积压了二十几年的委屈、愤怒和冰冷的不公,在那一刻轰然炸开!她不再是那个缩在角落啃冷饭的影子!

“我的房子!我的车!是我一分一毫挣出来的!凭什么?!”她的声音尖利得像刀片,在狭小的出租屋空间里刮过,“我不是你们的提款机!更不是你们给儿子铺路的垫脚石!养育之恩?好!这些年我偷偷塞给家里的钱,早就超过了你们在我身上花的!从今往后,两清了!”

那一句“两清了”,彻底点燃了战火。母亲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白眼狼”、“没良心”、“早知道就该把你扔医院门口冻死”。父亲一巴掌扇过来,被她躲开了,那带着劲风的巴掌落在破旧的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劣质茶杯嗡嗡作响。

“滚!你给我滚!我们没你这个女儿!”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成了最后的送别曲。

她真的滚了。滚进了自己那小小的、冰冷的“家”。没有开灯,屋里一片死寂。窗外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却照不进一丝暖意。她摸黑翻出冰箱里最便宜的那种啤酒,罐身冰凉刺骨。拉开拉环,“呲”的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没有朋友可以倾诉,一个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她孤零零的,像被遗弃在荒野的塑料袋。冰凉的、带着苦涩泡沫的液体灌进喉咙,火烧火燎,却压不住心底那片荒芜的寒。一瓶,两瓶……劣质啤酒的味道混着咸涩的泪水,滑进胃里,烧灼着空荡荡的五脏六腑。眼前的光影开始摇晃、重叠,脑子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切!

她跌跌撞撞地抓起车钥匙,冲出了门。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暴躁。油门被狠狠踩下,那辆承载着她“独立”象征的小车,像一头发疯的铁兽,咆哮着冲进了迷离的夜色里。

风灌进车窗,吹得她头发狂舞。街灯的光晕拉成扭曲的金线,像无数嘲笑她的眼睛。酒精麻痹了神经,却放大了心底那个空洞的回声——“多余”、“赔钱货”、“早该冻死”……

“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爆闪的光芒撕裂了后视镜中的黑暗幻影。欧叶猛地一惊,混沌的脑子闪过一丝清明,但更多的是被追逐的恐慌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她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想拐进旁边的小巷——

“砰!!!”

世界在那一刻,变成了慢镜头。

她看见挡风玻璃在她眼前炸开,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如同她破碎不堪的人生。无数细小的、锋利的碎片,在车头撞上水泥墩的瞬间,混合着安全气囊爆开的巨大冲击力,像一场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烟花,朝她扑面而来。

剧痛只在一瞬间,随即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冰冷,沉坠……

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里,没有后悔,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解脱感。

啊…结束了。

连血都是冷的。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