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被救护车拉走后的第三天,
京州市政府大楼里的风言风语,像是春天疯长的野草,
一夜之间爬满了市委大院的每个角落。
最开始,人们对孙连城的印象还停留在“锦鲤体质”。
丁义珍出逃,他完美避过;大风厂的雷,他毫发无伤。
大家觉得这人就是运气好,是官场福将。
后来,挂职副市长杜继峰的到来与狼狈离去,让孙连城的形象得到了升级。
人们私下里议论,说孙市长这是“阳谋大师”,不玩阴的,全用规矩和程序,
就能把一个背景深厚的年轻干部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自己哭着喊着往火坑里跳。
这已经是智慧的范畴,令人忌惮。
而现在,老张的烫伤事件,则彻底将孙连城的传说,推向了神鬼莫测的玄学领域。
茶水间里,两个年轻科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交流着。
“听说了吗?老张那椅子,木工师傅看了,说那断口,”
“根本不像是自然断裂,倒像是被激光直接切开的!你说邪门不邪门?”
“何止啊!我听我三舅的表哥说,那天老张是拿着一份有坑的文件去找孙市长的,想让他背锅。结果呢?”
“结果字没签成,自己先进了医院,据说现在功能性障碍,家庭地位岌岌可危!”
“嘶——”另一个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压得更低了。
“这么说,孙市长这是自带‘反伤刺甲’啊?还是真实伤害的那种?”
“什么反甲,我听我们处长喝多了说,那叫‘命犯天煞’!”
“谁惹谁倒霉,沾着就死,碰着就亡!”
“我的妈呀……以后见到孙市长,我得绕着走,不,我得匍匐前进!”
流言的发酵速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从“锦鲤”到“阳谋家”,再到如今的“天煞孤星”,
孙连城的形象在短短几周内完成了三级跳,成功脱离了人类范畴,向着不可名状的神话一路狂奔。
……
李达康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如万米深海。
他没开灯,独自坐在黑暗中,
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关于孙连城的那些传闻,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打心底里嗤笑这些神神叨叨的说法。
什么天煞孤星,什么因果报应,都是封建糟粕!
可是……
理智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那一桩桩、一件件离奇到堪称魔幻的“巧合”,
正像一根根无形的钢针,反复扎着他那颗早已被工作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脏。
丁义珍跑了,孙连城接手光明区,平安无事。
他派杜继峰去当“鲶鱼”,结果“鲶鱼”自己翻了肚皮,被冲进了下水道。
他默许老张用土地文件去试探,结果文件还没捂热,老张自己就先被开水“物理超度”了。
一次是巧合。
两次是运气。
可三次,四次,每一次!
每一次试图给孙连城制造麻烦的计划,最终都以一种荒诞的、近乎闹剧的方式,反噬到执行者自己身上!
这他妈的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李达康猛地嘬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得他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他开始觉得,孙连城这个人,或许不是什么“妖孽”,而是一个政治上的“人形黑洞”。
他本身什么都不做,懒散,无为,像个即将坍缩的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