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省厅经侦总队副总队长为首的检查组,个个表情严肃,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锐气,坐在了最前排。
孙连城作为主持人,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欢迎各位领导专家莅临指导的客套话,便将话筒交了出去。
然后,折磨开始了。
首先发言的,是汉东大学法学院的泰斗,一位研究民法史的老教授。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缓慢到几乎停滞的学究语调开口:
“同志们,要深刻理解‘以工抵债’这一模式的合法性,我们不能仅仅局限于当代的法律条文。”
“我们必须首先追溯到古罗马法中的‘nexu’,即债的契约形态……”
检查组的警察们面面相觑,脸上的锐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他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上历史课的。
老教授讲了整整一个小时的“罗马法渊源”,检查组的人已经开始有人在打哈欠。
紧接着,社会学院的教授接过了话筒,他推了推眼镜,
开始从“后工业时代劳资关系的重构与社会稳定性的内在逻辑”角度,
洋洋洒洒地分析该模式对“化解群体性事件”的创新意义。
各种听不懂的学术名词,像催眠符一样,在会议室里飘荡。
检查组的警察们个个如坐针毡,眼神涣散,感觉比连续审讯三天三夜的犯人还要累。
下午,当所有人都已经精神恍惚的时候,
孙连城微笑着点名:
“公司的郑乾先生,”
“为我们汇报他长达一百二十页的《关于大风厂项目全流程合法性及风险规避的独立尽职调查报告》。”
郑乾激动地站起身,打开投影仪,那密密麻麻的ppt,像一堵墙一样拍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整个听证会,持续了整整八个小时。
会议室里,检查组的警察们眼神呆滞,表情麻木,
他们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抽干,只剩下一具疲惫的躯壳。
终于,在所有人即将崩溃的边缘,主持人孙连城拿起了话筒,进行总结陈词。
他开启了【言之无物proax】模式,发表了长达一小时的讲话。
“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很有成效!”
“对于大风厂的工作,我们既要坚持原则的坚定性,也要体现方法的灵活性;既要抓住发展的关键性,也要兼顾民生的普遍性……”
“我们还要认识到,这项工作具有长期性、复杂性和艰巨性,必须建立健全长效机制,做到标本兼治,常抓不懈……”
他用一连串正确的废话和磅礴的排比句,将整场会议推向了空洞的顶峰。
会议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检查组的组长,那位经侦副总队长,脸色发白地站起来。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孙连城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仓惶与感激。
“孙市长,太……太详尽了!”
“我们……我们完全了解了!”
“真的,不用再查了!”
第二天,省厅c以“京州市工作扎实,程序完善,无可挑剔,堪称典范”为由,
向省厅递交了报告,草草结束了对光明区的所有审查工作。
祁同伟的雷霆报复,被一场无聊到极致的会议,活活给“磨”死了。
“听证会化解危机”的事件,很快成了汉东官场又一个传说。
人们都在说,孙连城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文雅”,不动声色地抽了祁同伟和整个公安厅一记响亮的耳光,展现了滴水不漏的政治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