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八月十六,芳杏生下了第二个闺女,蔚佑之取名:蔚晴。
因为孩子出生的那天,是个阴雨几天之后的晴天。
家里最高兴的是蔚蓝。
她喜欢的摸着妹妹的小脸蛋儿,忍不住的老是凑上去亲。
蔚佑之也高兴,他不是个重男轻女的老人,他是高兴在计划生育政策之前,爱国和芳杏还能再有个孩子,真好,两个孩子好做伴。
蔚爱国不是那么高兴,他心心念念这一次会是个儿子,结果不是,他很失望。他喜欢儿子,也因为兄弟姐妹之中,谁家都有儿子,他没有,而且,国家还不让多生了,他很沮丧。
芳杏知道爱国的心思,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也喜欢蔚晴,可生性柔弱的她,以爱国为天,她觉着对不起爱国,因为她没给爱国生个儿子,所以,她很愧疚,月子里就流了眼泪。
姥姥是个通达的人,在蔚晴洗三的时候,狠狠的骂了一顿闺女,又给女婿爱国做了一顿思想工作,这才消停了。
时间一晃,过的很快,转眼间到了一九八二年,蔚家的大学生们毕业了。覃丹作为全面人才,选进了外交部。云妮进了司法部。海洋考上了海军大学。蔚蓝上了小学三年级。
大家都有了新变化。
只有一件事没有变化,就是蔚爱民和江山这两个人,从那年跑了以后,如泥牛入海,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江慧的丈夫高松涛和蔚建国用尽所有的关系,也没有查到这两个人的行踪。
倒是省城公安的通缉名单上,加上了蔚爱民的名字。
但是,没有任何效果,这两个人无影无踪。
最后建国分析,这两个人有可能已经不在国内了。
蔚佑之无奈的叹气,也只能这样了,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云开日出的一天,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了。
八岁的蔚蓝有烦恼,因为她想像姐姐云妮那样,跳着级念书,爷爷不同意,学校也不同意。
无奈的她,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学,迟到是家常便饭。
蔚蓝从小爱睡懒觉,尤其是早上,很难醒,常常由着性子睡到自然醒。有时候,实在太过分了,都是爷爷蔚佑之揪着耳朵提溜起来,扯着蔚蓝去上学,也不走学校正门,永远抄近路。出了家门,跳上学校的西院墙,嗖的就进了教室。
大课间的时候,还能再爬过院墙,回家顺点零食。大小同学每天最最盼望的就是大课间,一下课基本上三三两两的,都围在西院墙墙根底下,等他们的老大蔚蓝回家拿好吃的投喂。
老师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蔚蓝爱咋地咋地吧。
没办法,谁让这个孩子能行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学,作业还经常完不成,就是考试成,一考一个第一名,不是全校的,而是全县的。
小小的女孩子,爬树,打鸟啥的,男孩子都比不上。女孩子跳绳,踢毽子啥的,也能玩的转。
所以,在学校里有一堆拥趸。号召力杠杠的,一呼百应的那种。
四、五年级的哥哥姐姐,也不去掠其锋芒,没办法,人家就是牛。
有一次,蔚蓝看见一个四年级的姐姐捧着数学卷在哭。蔚蓝仗义啊,见不得人家哭,就去关心一下,一问才知道,是因为数学考的不好,回家怕挨呲,吓得哭了。
蔚蓝拿过卷子,看了一会,三把两下的给做了出来,还把解题思路清晰的给人家讲了一遍。
这下子传开了,老师也吃惊,出了一份四、五年级混合的数学题,让蔚蓝做。
我嘞个去,满分。
又出了一份语文卷,再让做,蔚蓝就不大耐烦,写字很累的好不好?!
很光棍的跟老师说:老师,字太多了,麻烦,我说给你们听吧。
然后,清清朗朗的声音,不打磕巴的把一张卷子一气呵成,特别是那些古诗词,背的朗朗上口,字正腔圆,余音绕梁。
从那以后,老师们再也不去关注蔚蓝迟到或是早退的问题,没有意义啊。反正这孩子除了懒,没别的毛病,一身正气,从不干坏事,反而还能镇住那些做坏事的。
因此,小学五年,蔚蓝是学校里独特又美丽的一道风景线。
蔚佑之想的是这么个意思,老蔚家根本不缺学习的种子。在学习上,他家云妮就已经很厉害了,但是他的蓝妮儿更厉害。
这个孩子,常态上,吃喝玩乐排在首位,从来不耽误娱乐。
但是一旦遇到她感兴趣的事物,这个孩子马上能投入精力,甚至不吃不喝也行。
有一次,她翻弄海洋的书,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字,不是汉字。问哥哥,这是啥书?哥哥说,这是英语。
欸?蔚蓝不服,咋嫚嫚没有嘞?求知若渴的问哥哥。
海洋也宠溺她,放下高中繁重的作业,给妹妹当起了老师。兄妹两个,一个讲的口若悬河,一个听的意犹未尽。
等海洋背起行囊,去上大学的时候,蔚蓝已经把海洋初中的英文课本翻了一遍。
小小的年纪,把四大名着已经看完了,不会的字也不问人,就查字典,词典,把姐姐给她买的两本字典和词典,都快翻烂了。非常喜欢古诗词。
自从蔚蓝上学之后,蔚佑之每每去县城,书店是必到的地方。
几个哥哥姐姐都想着她,知道她爱看书,基本上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书,云妮更是,即使不回家的时候,看到好书,也会给妹妹寄回来。为此,爷爷专门找爱军给蔚蓝做了一个书架。
蔚蓝还有个习惯,每拿到一本新书,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完或者弄懂,要不然睡不着。
在学校里,蔚蓝拿奖状都拿到手软。别人家都把孩子的奖状贴在墙上,蔚佑之没有那样做,他仔细的把蔚蓝得到的奖状,奖励的笔记本,铅笔,钢笔等等,统统放在一个樟木箱子里,他想看看这个宝贝疙瘩到底能给他攒多少如意美好。
因此,他从不担心蔚蓝的学习。他想让蔚蓝快乐的成长,且他还有个私心,他想让这个心肝宝贝多陪他几年,他舍不得她那么早远走。
妹妹蔚晴更是姐姐的铁杆跟班。
蔚晴和蔚蓝姐妹俩容貌很像,都像了父母的优点,继承妈妈芳杏的比较多,都是精致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英挺又细长浓密的眉毛,细白的皮肤,高鼻梁,樱桃小嘴。不说话的时候,是一大一小一个模子的两姐妹,像套娃。一说话就露馅了,性格南辕北辙。
蔚晴的性格完全继承了妈妈,温柔,好脾气,从小到大非常的乖巧听话,比姐姐蔚蓝勤快很多,眼里也有活,经常力所能及的帮妈妈和爷爷干活,是个再省心不过的孩子。
姐姐蔚蓝是天不怕地不怕,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土,除了吃饭和睡觉,在家的时间基本上不多。
每天一到吃饭的点,妈妈芳杏就站在门口或者道边,召唤蔚蓝,“嫚嫚,吃饭了。”甜美而悠扬的嗓音,大半个村都能听见。
她的嫚嫚听见妈妈的声音,才摸一把脸上的泥点子或者花叶子,腾腾的往家跑。
有的时候,还要挡着点因为爬树而划破的小裤子,防止走光。别别扭扭的跑回家,躲在爷爷身后,厚着脸皮跟妈妈谄媚的笑,“嘿嘿,妈妈,西井老奶家旁边的树长的真不好,树杈太多了,把我裤子都划烂了。”
妈妈芳杏就黑着脸去揪她,想把她拎过去,先把小花脸洗干净再说。
蔚蓝心虚,以为妈妈要揍她,捂着屁股就能蹦上平房,一边跑一边告饶,“诶呀,诶呀,妈妈,不敢了,下次绝对不烂裤子了。”
气的芳杏再好的性子也按捺不住,大吼一声,“滚下来,洗干净好吃饭。”
“好嘞。”蔚蓝又能迅速的几个箭步从平房上跳下来。
每当这个时候,蔚晴就安安静静的坐在爷爷身边看着姐姐甜甜的笑,眼神里有喜欢,有迷恋,还有崇拜。
爷爷蔚佑之更是纵容,一个不字也不说他的宝贝,有时候还帮着遮掩一二。
芳杏每次拿着蔚蓝换下的衣服洗,都很小心,习以为常的掏掏这个兜,掏掏那个兜。
然后,就能掏出百年不变的弹弓,还有应季的蚂蚱,螳螂,豆虫,山枣,野葡萄,山蒜,桑葚,反正山里有的,能吃的,她都能弄回来,都是带给妹妹蔚晴的。
芳杏每每看到这些,本来肚子里不多的气就消得彻底了,欢欢喜喜的拿去灶堂,或洗或烧或炸的,弄好了拿到桌上,第一口还是爷爷的。
然后蔚蓝就看着妹妹吃,她吃的不多,蔚晴给她,她就敷衍的吃一点,因为在山里的时候,一些哥哥姐姐或者小伙伴,早把弄好的美味送给她吃过了。
蔚晴吃的越香,蔚蓝就笑得越甜。
蔚佑之最喜欢这个温馨的时刻,常常看着两个孙女,笑得合不拢嘴。他喜欢这样的天伦之乐。
蔚蓝上小学的这段时间,爸爸蔚爱国已经不在家乡,他因为技术过硬,又能看懂图纸,被挑去了地区所在的市里雁市建筑公司上班,只有过年过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回家。
所以,平常的日子里,家里只有纵容宠溺她的爷爷,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的妈妈,盲目崇拜且她指哪儿打哪儿的妹妹,她过的是山大王般的生活,惬意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