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卿病榻承玉情
法正归来的欣慰,并未能驱散笼罩在贾府上空的阴云,尤其是潇湘馆内的愁云惨雾。林黛玉自法正入狱那日便忧惧交加,旧疾复发,竟是一病不起。此番病势来得又急又凶,咳嗽不止,痰中带血,夜间盗汗,几日下来,整个人已瘦脱了形,昏昏沉沉,时醒时睡。
贾母、王夫人等皆来探视过,太医也请了好几轮,药吃了不少,却似石沉大海,成效甚微。紫鹃日夜守在榻前,眼睛哭得肿如桃核。整个潇湘馆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
这日,法正调理了两日,身体稍复,便又来看黛玉。刚进院门,就见宝玉独自一人站在那株日前被黛玉“拔”过、如今歪斜着勉强存活的垂杨柳下,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光秃秃的枝条,背影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宝二爷。”法正轻声唤道。
宝玉回过头,法正心中便是一惊。几日不见,宝玉竟也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脸上没了往日的神采,嘴角紧抿着,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先生。”宝玉声音沙哑,“您来了……妹妹她,还是老样子,刚吃了药睡下。”
法正叹了口气,与宝玉一同走进屋内。药气更浓了。黛玉安静地躺在帐中,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美人。紫鹃见他们进来,无声地行了个礼,默默退到一旁垂泪。
法正站在榻前,心中沉痛。他虽知黛玉命中有此一劫,但亲眼见她被病痛如此折磨,仍是难以忍受。他悄悄取出风月宝鉴,凝神向榻上望去。镜中云雾翻滚,显现出的景象令他心头一紧:那株本就孱弱的绛珠仙草,此刻更是叶片枯黄,脉络中灵气黯淡,几乎感受不到生机,唯有草叶上挂着的露珠(泪水)异常充盈,仿佛在透支最后的生命力。
“还泪……难道真要泪尽而亡吗?”法正心中默念,一股无力感攫住了他。他能斗倒酷吏,却似乎难以抗衡这注定的命运轨迹。
就在这时,黛玉忽然轻轻咳嗽起来,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目光先是茫然,继而看到榻前的法正和宝玉,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尤其是看到宝玉时,那光亮中掺杂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妹妹,你醒了?感觉可好些?”宝玉连忙凑到榻边,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焦急。
黛玉虚弱地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窗外,声音细若游丝:“外面……是什么声响?”
众人侧耳倾听,窗外唯有风声。
黛玉却固执地望着窗外,喃喃道:“是了……是风……吹落花的声音……‘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清泪,“这些花,开时无人问,落时无人知,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我如今,竟和它们一样了……”
她的话气若游丝,却字字句句透着彻骨的悲凉,仿佛已预感到自己的结局。宝玉听得肝肠寸断,抓住黛玉的手,泣不成声:“妹妹!你胡说!你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不许你这么说!”
黛玉任他抓着,只是流泪,不再言语。
法正心中大恸,知她这是心病远重于身病,郁结难舒。他忽然想起黛玉平日最爱惜花草,尤其怜惜落花。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他轻轻拉过悲恸不已的宝玉,低声道:“二爷,林姑娘这是伤春悲秋,怜惜落花。光哭无用,不如……我们替她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