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都没想,立刻应承下来:“叔父放心!此事包在侄儿身上!定将文若照顾得妥妥帖帖,课业督促得一丝不苟!”
于是,我的噩梦开始了。
第二天,我就搬到了叔父府上(为了方便带娃)。第一天上午,我就体会到了什么叫“轻敌”。
辰时(早上7点),我准时去叫荀恽起床。小家伙倒是没赖床,一骨碌爬起来了,然后开始跟我引经据典地讨论“晨起为何要先诵读《孝经》而非《论语》”,从周公制礼一直讲到当世大儒的注释,足足辩了半个时辰,直到我头晕眼花,他才勉强同意开始洗漱。
上午督导课业。我本以为就是看着他读书写字。结果倒好,他每读一段,必有疑问。
“叔父(他叫我叔父),《左传》此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然则如今曹公当政,重戎轻祀,是否不合古制?”
“叔父,韩非子说‘儒以文乱法’,那父亲为何还要我熟读儒家经典?”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角度一个比一个清奇。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既要解答他的疑问,又不能偏离叔父定下的“正道”,简直比跟主公议一天事还累。
下午练字。我指出他某个字的结构略有偏差。小家伙放下笔,一脸严肃:“叔父,此字乃仿钟元常(钟繇)笔意,侄儿临摹已久,自觉形神已备,不知叔父所指偏差在何处?还请示范。” 我……我那手字,自己看着都惭愧,如何示范?
晚上更绝。临睡前,他要听故事。不是寻常的志怪传奇,而是要听“有裨益于修身齐家治国”的故事。我搜肠刮肚,把伊尹、周公、管仲的事迹都讲了一遍,他还要追问细节:“管仲与鲍叔牙分金,究竟如何做到公平?”“周公吐哺,所吐为何物?是否合乎卫生之道?”
短短三天,我就感觉自己被掏空了。这小家伙的精力、求知欲和较真程度,远超我的想象。我带他半个月,感觉比辅佐主公十年消耗的心力还多!我总算明白,叔父为何愿意用半年宽限来换这半个月清静了——这分明是甩锅啊!
更要命的是,我还不能敷衍。叔父虽然不在家,但府中老仆都是他的眼线。我若敢偷懒耍滑,或者用忽悠主公那套来糊弄荀恽,只怕立刻就会传到叔父耳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拿出毕生所学和十二万分的耐心,陪着这位小祖宗读书、辩论、练字、讲故事。半个月下来,我瘦了一圈,眼袋深重,但荀恽的课业倒是真的大有长进,小脸也红扑扑的——毕竟,有我这么个“全职陪玩陪读”,想不进步都难。
半月期满,叔父归来。他仔细检查了荀恽的课业,又考较了几个问题,见小家伙对答如流,甚至有些见解还颇有新意,那张古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看向一脸憔悴的我,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公达,这半月,辛苦你了。文若进益良多,你功不可没。借款之事,便依前言,宽限半年。”
我如释重负,几乎要喜极而泣。这半个月,简直比我当年在袁绍手下周旋还要艰难百倍!
经过此番“带娃”劫难,我算是彻底悟了:这世上,有些债,是真不能欠。尤其是欠荀文若这种人的债,利滚利还不算,还可能要用带娃这种“酷刑”来偿还!
往后,我定要量入为出,勤俭持家!至少,在还清叔父的钱之前,绝不能再乱花钱了!这带娃的滋味,尝过一次,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唉,看来我这“忽悠”之道,在绝对的原则(比如叔父的信义)和难缠的“小君子”(比如我侄儿)面前,也有失灵的时候。罢了,还是先去补个觉吧,这半个月,可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