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潇那把【舆论引导扇】的效果,比预想中还要好。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从长春宫开始,一圈圈扩散出去,悄无声息地蔓延至整个后宫,又借着宫人采买、亲属探视等渠道,悄然流入了市井街巷。
起初,还只是些零星的、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在茶馆酒肆的角落,在浆洗衣物的河边,在走街串巷的小贩间流传。
“听说了吗?宫里那位……用巫术害人呢!要害那位怀了龙种的娘娘!”
“真的假的?这么恶毒?”
“千真万确!我表姐的妯娌在宫里当差,说是人赃并获!陛下大发雷霆,直接把那位禁足了!”
“天爷啊!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掉脑袋?我看悬!人家可是皇后,娘家是慕容家!树大根深着呢!”
渐渐地,话题开始从巫蛊事件本身,延伸到了慕容家族。
“慕容家?哼,他们家仗着是后族,在京城里横着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不是嘛!去年城西老李头家那几亩薄田,不就是被慕容家的管事强占了去?告到衙门,反倒被打了个半死扔出来!”
“还有东市卖绸缎的张寡妇,她家铺子地段好,慕容家旁支的一个少爷看上了,硬是逼着人家低价转让,张寡妇不肯,没几天铺子就莫名其妙走了水,烧了个精光!人都说是慕容家放的火!”
“啧啧,真是无法无天!”
“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后在宫里敢用巫蛊害皇嗣,她娘家人在外面欺男霸女,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些议论起初还带着几分顾忌,声音压得低低的。但随着谈论的人越来越多,发现法不责众,加之慕容家如今明显失了圣心,人们的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流言如同野火,遇风则燃,迅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蔓延开来。内容也越来越具体,越来越惊悚。
有说慕容家纵容家奴强占民田、逼死人命的;有说慕容家子弟在青楼为了争抢花魁大打出手、闹出人命的;有说慕容家贪赃枉法、卖官鬻爵,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结党营私的;甚至还有更离谱的,说慕容家暗中蓄养死士、图谋不轨的……
茶馆里,说书先生不敢明说,却开始含沙射影地讲起前朝外戚专权、祸乱朝纲的故事,听得底下茶客们唏嘘不已,纷纷对号入座。
酒楼饭庄,几杯黄汤下肚,便有那“消息灵通”的汉子,拍着桌子“爆料”,引得众人侧耳倾听,义愤填膺。
就连街头玩耍的孩童,都编出了“慕容狼,坏心肠,欺百姓,害娘娘”的顺口溜,满街传唱。
民怨,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北京城上空。慕容家以往那些被权势压下去的恶行,一桩桩、一件件被翻了出来,添油加醋,在民众的口耳相传中,逐渐勾勒出一个仗势欺人、无法无天、甚至有可能威胁皇权的巨鳄形象。而宫中那位善妒恶毒、使用巫蛊的皇后,便是这家教败坏、罪孽深重的家族养出的“毒果”。
这股汹涌的暗流,自然也通过各种渠道,传回了宫中,传到了前朝。
御书房内,宇文烬看着暗卫呈上来的、记录着市井流言的密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指尖在奏报上轻轻敲击着。密报里,除了流言内容,还附带了慕容家几桩恶行的初步查证结果,与流言竟有七八分吻合。
【民心可用。】
【慕容家……】
【果然是烂到根子里了。】
【以往是朕……太过纵容了。】
他放下密报,目光幽深。这些流言来得蹊跷,传播的速度和针对性都太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但他并不在意这只手是谁,只要流言的内容属实,对他有利,他便乐见其成。这汹涌的民意,正是他接下来收拾慕容家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而坤宁宫内,与外界的消息几乎隔绝的慕容清月,尚不知自己家族已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她还在焦灼地等待着前朝父亲的救援,幻想着能够扭转乾坤。
太师府内,慕容卓却是焦头烂额。他派出去弹压流言的人,非但没能遏制,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反弹。以往那些对他唯唯诺诺的官员,此刻也态度暧昧起来。几道弹劾慕容家子弟不法行为的奏折,已经悄无声息地递到了御前。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