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共济联盟的阴谋,白宇飞的复仇,甚至“鬼影”的再次现身。他将自己和瀚海资本摆在了棋盘上,准备与全世界最顶尖的掠食者们对弈。
他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敌人的第一颗棋子,竟然落在了他最柔软,也最不设防的地方。
雪峰控股,苏振邦。
AG-2406合约,多头持仓一万两千手。
这意味着,苏沐雪的父亲,就是共济联盟这场“最终收割”盛宴上,最肥美的那批祭品之一。
当陆寒带领着国家机器,向着白银市场挥下屠刀的时候,那把刀,会有一部分,精准地,落在苏沐雪父亲的脖子上。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一场审判,一场对人性的,最残酷的审判。
陆寒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死寂。
苏沐雪看着他,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混杂着痛苦、羞耻和挣扎的情绪。
“我不知道……”她摇着头,嘴唇翕动着,像一条濒死的鱼,“我只知道,半年前,他变了。”
“他开始变得很奇怪,经常一个人锁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夜。公司的业务,他也不再过问,全都交给了副手。他……他甚至卖掉了爷爷留给我的,在西湖边上的老宅子。”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肯说,只是一遍遍地告诉我,他在做一件大事,一件能让苏家,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大事。”
“立于不败之地……”陆寒咀嚼着这几个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和共济联盟那套“清洗不纯净财富”的逻辑,何其相似。
“直到一个月前,”苏沐雪的身体又开始发抖,“他忽然给了我一份文件,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管好。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就把这份文件,交给一个……能信任的人。”
陆寒的瞳孔,猛地收缩。
“文件里是什么?”
苏沐雪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颤抖的手,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夹层里,取出了一个用防火材料密封的,薄薄的文件袋。
她的手指,在文件袋的封口上摩挲着,犹豫着,挣扎着。那似乎不是一个文件袋,而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她和她父亲,她整个家庭,都将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寒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终于,苏沐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起头,看着陆寒,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带着血丝的眼睛。
“陆寒,如果……如果我父亲真的做错了事,你能不能……”
“我不能。”陆寒打断了她,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在牌桌上,我不会对任何人手软,不管他是谁。”
苏-沐雪的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
“但是,”陆寒的话锋一转,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握着文件袋的手上,“在牌桌下,我答应你,会尽我所能,保住他的命。”
苏沐雪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死死地盯着陆寒的眼睛,似乎想从那片深邃中,找到一丝可以依靠的真实。
陆寒没有躲闪,任由她审视。
许久,苏沐雪松开了手。
文件袋,落入了陆寒的掌心。
陆寒没有立刻打开,他的目光扫过文件袋的封口,那里有一个极其隐晦的,用特殊墨水标记的徽记。
那是一个圆环,环绕着一柄权杖,权杖的顶端,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陆寒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这个徽记,他在共济联盟那份被破译的情报碎片里,见过一次。它不属于共济联盟的核心,而是属于一个与联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却又更加神秘,更加古老的组织。
苏沐雪看着陆寒骤变的脸色,声音发颤地问:“怎么了?你认识这个标记?”
陆寒没有回答她,他只是用指尖,缓缓地,撕开了那个密封袋。
一张陈旧的,泛黄的合影,从里面滑了出来。
照片上,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背景是瑞士日内瓦湖畔。其中一个,是年轻时的苏振邦。
而另一个……
当陆寒看清另一个人的脸时,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电流,从头顶瞬间贯穿到脚底。
照片上的另一个人,赫然是——年轻时的,白敬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