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靠回椅背,神情重新变得轻松起来。他没有立刻拿出准备好的文件,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研究过克劳斯集团的历史。从一家小小的家族作坊,到德国精密制造业的骄傲,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了不起的人。他们留给你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一种精神,一种被称为‘工匠精神’的东西。”
穆勒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这种精神,在如今这个浮躁的、赚快钱的时代,很珍贵。”陆寒继续说,“但它也有弱点。它让你们变得保守、骄傲,看不清新世界。所以,你们会被华尔街的鲨鱼盯上,会被自己养的‘秃鹫’觊觎,会被时代的车轮,碾得粉碎。”
他将一份薄薄的文件,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轻轻放在桌上,推到穆勒面前。
“我不是阿波罗。我不是来肢解克劳斯,然后卖掉零件的屠夫。”陆寒的目光变得锐利而真诚,“我是来给这台精密的德国引擎,装上一个全新的、来自东方的涡轮增压器的。”
穆勒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标题不是《收购协议》,而是《战略合作与股权认购框架协议》。
条款不多,但每一条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在他的要害上。
一,瀚海资本将以一个公允但绝不算高的价格,认购克劳斯集团增发的新股,成为拥有否决权的第一大战略股东。
二,汉斯·穆勒保留主席职位,但集团将设立首席战略官一职,由瀚海资本派驻,负责规划公司未来在亚洲市场的全部业务。
三,瀚海资本将注入一笔巨额资金,用于偿还集团债务,并投入新技术研发。作为交换,所有新技术的亚洲市场独家专利,归双方成立的合资公司所有。
四,关于菲利克斯·穆勒的债务,将由汉斯·穆勒以个人名义,用其持有的部分旧股进行偿还。
这份协议,既是控制,也是拯救。它剥夺了穆勒家族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但保住了克劳斯这个品牌,保住了他的主席职位,给了这家百年企业一个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它保住了他作为父亲,最后的体面。
穆勒一页一页地翻着,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光亮。他看到了陆寒的野心,那是一种比阿波罗的贪婪更可怕,却也更具建设性的野心。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新时代的缩影,冷静、精准、无情,却又在毁灭之后,懂得如何创造。
“我需要时间,和我的律师团队……”穆勒做了最后的挣扎。
“你没有时间。”陆寒打断了他,“在你走进这家咖啡馆的时候,施密特先生应该已经说服了至少三位董事。等你回到那间会议室,迎接你的,将不是一场讨论,而是一场罢免。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拿着这份签好字的协议回去,告诉他们,危机解除了,新的盟友和资金已经到位。”
陆寒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拿铁,喝下最后一口。
“穆勒先生,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汉斯·穆勒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所有的挣扎、愤怒和不甘,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彻底的平静。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拔掉笔帽,在文件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陆寒一眼,转身离开了咖啡馆。他的背影依旧佝偻,但步伐,却比来时坚定了一些。
陆寒静静地看着那份签好字的协议,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是卡特·文斯的名字。
陆寒滑动接听,按下了免提。
“陆先生,早上好。”电话那头,卡特的声音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柏林不是一个适合你玩游戏的地方。不过我很大度,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离场的机会。现在滚出柏林,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寒拿起那份协议,轻轻吹了吹上面尚未干透的墨迹。
他对着电话,用一种轻松得近乎戏谑的语气说:“文斯先生,我想你打错电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陆寒继续说道:“关于克劳斯集团的事,你不应该找我。你应该去预约集团新任首席战略官的日程。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他顿了顿,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看着汉斯·穆勒推开集团大门,走进那栋属于他的,也是即将属于自己的大厦。
“……我就是那个首席战略官。”
ps:卡特·文斯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表情?陆寒的下一步棋又将落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