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苦的是马超。
他派出去的几个小组,有的小组因为在田里鬼鬼祟祟地挖土测湿度,被当地村民当成偷玉米的贼给围了,赔了两千块钱才脱身。还有一个小组,在测量一口古井的水位时,不小心把价值三万块的专业设备掉进了井里……
马超拿着一叠报销单和一封情真意切的检讨书,站在陆寒办公室门口,感觉自己的人生和那些调查经费一样,正在快速沉入井底。
而陆寒,这两周却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农民”。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就是对着那张巨大的华北地图发呆。地图上,已经被他和钱明用各种颜色的图钉扎得千疮百孔。每一个图钉,都代表着一份情报,一个数据点。
他不再去看期货的K线图,甚至连盘口都懒得打开。
他只是看,看那些图钉,看那些标注,仿佛想从这片钢铁森林的办公室里,看出千里之外那片土地的干渴。
这种极致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让人感到不安。
上海,环球金融中心顶层。
白宇飞端着一杯82年的拉菲,惬意地靠在真皮沙发上。他面前的巨大屏幕上,正分割成数十个小窗口,实时监控着瀚海资本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他最新的玩具。
“你看他,像不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白宇飞晃动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他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一旁的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
“他不是困兽,他是在寻找我们笼子的薄弱点。从他开始调查我们线下产业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普通的交易员了。”教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很聪明,知道从哪里下手。”
“聪明?”白宇飞冷笑一声,“再聪明的猎物,也逃不过猎人的陷阱。他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他查到的那些干旱迹象,只会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然后一步步走进我们为他准备的坟墓。”
“是的。”教授点了点头,“他以为自己在第一层,我们在第二层。但他不知道,我们其实在第五层。他所有的挣扎,只会让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收得更紧。”
“还有多久?”白宇飞抿了一口红酒,有些等不及了。
“快了。”教授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最新的情报,‘天眼三号’气象卫星捕捉到了太平洋上一个异常的亚热带高压,它正在以一个诡异的路线向西移动。我们的气象模型推演了上万次,结果都指向同一个——未来十天,它将像一个巨大的锅盖,死死地罩在华北平原上空,滴雨不下。”
“届时,持续了数年的缓慢干旱,将在高温炙烤下,瞬间演变成一场触目惊心的超级大旱。我们埋下的所有伏笔,都将被引爆。”
“而陆寒,”教授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会以为,这是他苦苦等待的,反击的机会。”
就在瀚海资本的气氛压抑到冰点时,陆寒终于动了。
他把所有核心成员叫到办公室,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在白板上写下了四个字。
“声东击西”。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
“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方向都错了。”陆寒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们试图去证明一场‘旱灾’的存在,但白敬亭经营了这么多年,他留给我们的线索,只会把我们引向一个他想让我们看到的‘真相’。我们越是投入,陷得就越深。”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放弃吗?”赵毅忍不住问道。
“不。”陆寒摇了摇头,他拿起另一支不同颜色的笔,在“声东击西”四个字
“棉花。”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傻了。
棉花?
他们费尽心机研究了半个月的玉米和大豆,甚至都快成了半个农业专家,结果陆寒现在告诉他们,要去做棉花?
这跟声东击西有什么关系?这简直是南辕北辙!
“陆总……您……您没开玩笑吧?”马超结结巴巴地问,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陆寒没有解释。
他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窒息。
白敬亭和白宇飞都在等,等他在这场关于玉米的豪赌中,押上自己的全部身家。
所有人都以为,这盘棋的棋眼,在玉米。
但陆寒的天赋,却在那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在那片被干旱笼罩的玉米地的幻象边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违和感。
那是一抹白色。
一抹在枯黄的玉米地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顽强存在的,棉花的白色。
他转身,看着自己那群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团队。
“把所有关于玉米的资料,全部封存。”
“从现在开始,瀚海资本只有一个目标,”陆寒的目光,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我要知道,过去五年,新疆棉花,在海运出口时,所使用的集装箱的规格和数量。”
ps:从玉米到棉花,从华北到新疆,陆寒这神来一笔,究竟看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