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凉了的茶，与被点名的棋手
“转告李瑶。”
“茶，快凉了。”
这九个字，没有温度，没有来源，像九根淬了冰的钢针，透过手机屏幕，扎进苏沐雪的瞳孔。
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观察室里，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声从未如此清晰，像某种不知疲倦的巨兽在沉重呼吸。钱明还在为那笔幽灵交易而坐立不安，林曦则僵在控制台前，试图从无穷的数据里找出那个“上帝脚印”的逻辑。
没有人注意到苏沐雪的异常。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这个号码，是她用于私人联络的，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且都与她的商业圈子无关。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她，并直接点出李瑶的名字，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无孔不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渗透能力。
“虎啸”。
她脑中再次浮现出这个词。白宇飞的暂停，快刀李的敬畏，那只看不见的、在市场里做三维建模的手，以及这封突兀的短信，所有线索在此刻拧成了一股绳。
绳子的另一头，牵着的就是那个正在交易室里，悠闲擦拭着眼镜的女人。
“茶，快凉了。”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催促。这是一句古老的，流传于权力顶层的黑话。它意味着一场等待已久的会面，一个早已设好的局。它在说：我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棋子，该入位了。
苏沐雪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她以为自己和瀚海资本是这场牌局的参与者，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拿到了决定场地是草原还是草丛的权力。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和白宇飞，和快刀李，都只是在棋盘上互相撕咬的棋子。
而发短信的人，是那个坐在棋盘外，随时准备收拾残局，或者……换一副新棋子的执棋者。
她收回思绪，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依旧死寂的辉耀科技盘口。之前还觉得惊心动魄的千亿对决，此刻看来，竟有几分可笑，像两个孩子在沙滩上堆砌城堡，浑然不觉身后的海啸即将席卷而来。
她站起身，动作不大，却让钱明和林曦的目光同时投了过来。
“苏总？”钱明试探着问，他从苏沐雪那平静得过分的脸上，读出了一丝不祥。
苏沐雪没有回答，只是拿着手机，走向那扇隔开观察室与交易室的单向玻璃门。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
她推开门。
交易室里异常安静。李瑶背对着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仿佛从开盘到现在就没动过。她刚刚擦拭完镜片，正举起那副老旧的玳瑁眼镜，对着灯光，仔细检查上面是否还有尘埃。
这个动作，专注，安详，与外面那个波诡云谲的世界格格不入。
苏沐雪走到她身后，停下脚步。她没有开口，只是将自己的手机，屏幕朝上，轻轻地，放在了李瑶手边的桌面上。
李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没有低头，视线依然停留在手中的镜片上，但苏沐雪知道，她已经用余光瞥见了屏幕上的那行字。
空气凝固了。
“茶？什么茶？”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打破了这片死寂。钱明那颗硕大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八卦与不安。他刚才伸长了耳朵，隐约听到了苏沐雪和林曦的几句对话，又看到了苏沐雪这反常的举动，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碧螺春还是大红袍？这节骨眼上，谁还有心情喝茶？要我说，这帮孙子就是故弄玄虚！茶凉了，再续上不就完了？”钱明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了苏沐雪的手机上。
当他看清那九个字时，后半句“多大点事”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他那张写满江湖气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不是苏沐雪，也不是林曦，他不懂什么维度碾压，也不懂什么主权通道。但他懂“规矩”。
这九个字，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规矩。
“这……这是……”钱明的声音发颤，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那手机是什么会咬人的东西。
就在这时，李瑶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眼镜，没有立刻戴上，而是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她的手指很干瘦，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在手机光滑的屏幕上轻轻划过。
她看着那条短信，眼神里没有苏沐雪预想中的震惊，也没有钱明那样的恐惧。那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只是在看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天气预报。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苏沐雪，望向了观察室里那块巨大的监控墙。她的眼神没有了眼镜的遮挡，显得异常清亮，也异常空洞。
“不是茶凉了。”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是牌局，该换人了。”
说完，她将手机还给苏沐雪，重新拿起眼镜，戴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苏沐雪和钱明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
巨鲨资本，指挥中心。
白宇飞死死地盯着那条来自“G-Eye”的摘要推送。
“Li Yao，前‘长城计划’首席算法架构师，代号：‘天机’。”
长城计划。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天灵盖上。作为白敬亭的儿子，他虽然接触不到最核心的机密，但这个只存在于家族内部少数几次密谈中的代号，他听过。
那是一个传说中的，旨在构建国家级金融防火墙，对抗外部系统性风险的绝密项目。参与者，无一不是从各个领域抽调出来的，最顶尖的鬼才。这个计划在多年前便已封存，所有相关人员的资料都被列为最高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