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了前因后果，杨长生总算对毛承宗那股子酸溜溜的劲头和隐隐的敌意有了更深的体会。
换位思考就明白了，要是自己苦修数十载，谨守门规，积攒阴德。
把死后成为冥界阴神、光耀门楣、永享供奉视为毕生追求的最高目标。
却眼睁睁看着一个外人行，尤其是这个外行还没用师门传承，完全就是散人自己修行，却轻而易举地拿到幽冥的编制，
甚至可能还拥有比阴神更超然的权限，能自由出入黄泉和人间，他心态恐怕也得失衡。
这世道，修仙飞升早就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传说。
哪怕往前推五百年，都没有听说有谁成功霞举飞升。
尽管各派典籍记载详实，祖师爷偶尔显圣传讯，都明确无误地证明着更高层次的生命和世界确实存在。
只是如今天地环境剧变，灵气消退，浊气上升，那条通天仙路似乎已经断绝了。
修炼之所以仍在继续，一方面是因为修行确实能带来远超常人的实力。
在这乱世之中，实力能安身立命，甚至影响一方格局。
另一方面，即便不能成仙了道，修行本身也能扎实地提升生命本源，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这对于追求长生是人类本能来说，已是莫大诱惑。
这还只是对普通修炼者和中小门派而言。
对于那些底蕴深厚的千年大派，环境从来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它们自有秘法或传承，能在末法时代依旧保持超然地位。
天师道有秘传的“天师度”，蕴含历代天师的修为感悟和天道法则，能助继承人快速提升，沟通天地。
少林寺有镇寺武学《易筋经》、《洗髓经》和诸多舍利子，能淬炼肉身神魂，达至金刚不坏。
武当山则有真武大帝传承和太极意境，讲究以柔克刚，借力打力，于无声处听惊雷。
而茅山，作为符箓派大宗，其底蕴同样深厚，且独具特色。
它强调“正邪对立，搏斗终身”，这不仅是门规戒律，更是一种高效的积累阴德的体系。
斩妖除魔，护卫苍生，天地自有功德降下。
这阴德于生前可助长修为，规避灾劫。
死后，这就是通往冥界地府的硬通货，是评定待遇、获取神职的关键。
积累阴德足够多的茅山弟子，死后就能得到地府招募。
阴德多的人，可直接授予阴神神职，列入冥界编制，享受香火供奉，从此摆脱轮回之苦。
虽然不是天上的仙人逍遥自在，但也算是得了长生。
那样也算是成为一方老祖，庇佑后世门人。
阴德少一些的，也能在判官笔下得个好评语。
投胎转世到富贵殷实之家，享一世荣华，来世也有门人引渡仙缘。
毛承宗，作为茅山分支毛家悉心培养的核心真传，从小接受的就是这套最正统、最纯粹的价值体系。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斩妖除魔，积攒下泼天阴德。
死后能在冥界谋得一官半职，最不济也能成为某座城隍庙的判官或阴帅。
届时不仅能得长生，更能受茅山一脉和家族世代供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老祖宗，光耀门楣。
相比之下，他的师弟林九，虽然性子和善，但降妖除魔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硬朗，积累的阴德厚得令人眼红。
人还没死呢，冥界的offer就已经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