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坝的秋天,虽然只是秋天,但寒风已带着高原特有的凛冽,卷过连绵起伏的草场和点缀其间的碉楼。
麦琪土司官寨里已经燃烧着熊熊的牛粪火炉,暖意融融,甚至带着一丝燥热。
官寨最大的厅堂,铺着色彩艳丽却已显陈旧的藏毯。
土司高踞主位,身披名贵的紫羔皮袍,脖子上挂着一串沉甸甸、油光水滑的蜜蜡佛珠。
麦琪土司年约四十许,面皮黝黑粗糙,颧骨高耸,一双细长的眼睛此刻精光四射,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厅堂中央站着的几个“远客”。
这几个人,与高原上常见的面孔截然不同。
为首者,是个身形高瘦、穿着剪裁合体黑色呢绒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气质冷峻,像一块来自极地的寒冰。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身材魁梧如熊,裹着厚实的呢子外套,眼神凶悍。
另一个则显得有些阴柔,裹在宽大的斗篷里,只露出半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以及一双仿佛能吸走光线的深灰色眼眸。
他们胸前,都别着一枚不起眼的银质徽章——扭曲的荆棘缠绕着一顶小小的冠冕。
“哈哈哈!”麦琪土司发出一阵洪亮却透着精明算计的笑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他张开双臂,做出热情的姿态,声音在空旷的石厅里回荡。
“扎西德勒!欢迎欢迎啊,远道而来的朋友!翻过千山万水,一路辛苦了!
我这里,有最肥美的羔羊,有窖藏了十年的青稞美酒!就等着款待尊贵的客人!”
他话锋一转,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盯着猎物的鹰隼,直白得道:“只是不知道,朋友们这次翻山越岭,给我麦琪,带来了什么友谊的证明呢?”
圣约翰裁判所的三人交换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为首的高瘦眼镜男,代号“寒鸦”,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冰冷的弧度。
贪婪?这正是他们最需要的品质。
他微微欠身,动作优雅得如同伦敦上流社会的绅士,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尊敬的麦琪土司,扎西德勒。
能踏上这片被神灵眷顾的土地,是我们的荣幸。
我们带来的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最诚挚的友谊。”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证明……麦琪土司,您认为,现在这片古老神州的天空下,局势如何?”
麦琪土司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佛珠,眼神闪烁。
“如何?哼!神州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军阀混战,都想削平山头做皇帝,但我们藏地,世代供奉佛祖,自有法度传承,何须听他们号令?”
“说得好!”寒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
“藏地,佛光普照之地!吐蕃王朝昔日的荣光,曾让整个高原为之颤抖!那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辉煌?”
他向前一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灼灼逼人:“麦琪土司。
听闻您体内流淌着尊贵的灵童血脉,是佛祖在人间的使者!
难道您就甘心,永远困在这阿坝一隅,看着那些亵渎神佛的野心家,一步步蚕食神赐予您的土地和子民?
看着吐蕃先祖的荣光,永远沉寂在历史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