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现在说这些,可能很可笑。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来,不是想博取同情,也不是来借钱的。我知道,我没那个脸。”
张铁柱依旧沉默着,只是看着他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
“我……我就是想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宋思明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以前我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处处跟你作对,给你使绊子……现在想想,真是……愚蠢透顶。”
说完这番话,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仿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张铁柱看着他这副样子,想起了很多往事。宋思明的恶意收购,挖角技术员,在酒会上的嘲讽,那些明里暗里的竞争……曾经让他愤怒,让他倍感压力。但时过境迁,当对手以这样一种彻底溃败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真诚地道歉时,那些恩怨似乎也淡了许多。
他久久没有说话,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权衡。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平稳而清晰:“宋思明,你知道俺建铁柱小学的时候,是咋想的吗?”
宋思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茫然地摇了摇头。
“俺就是不想让山里的娃娃们,再走俺的老路,吃没文化的亏。”张铁柱缓缓说道,“也不想让他们,将来可能因为一时的得意或者走投无路,就忘了做人的根本。”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自己一手打造起来的产业王国,语气深沉:“俺的成功,有运气,有贵人,也有俺自己的努力。但俺从来没觉得,俺就比你宋思明高一等。只不过,俺的根扎在土里,摔倒了,还能抓一把泥爬起来。你的根,以前是扎在钱和关系上,那东西,靠不住。”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看向宋思明:“你今天能来,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你还没彻底趴下,心里那点骨气还没磨光。这就比啥都强。”
宋思明怔怔地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红。
张铁柱走回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宋思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道歉,俺收到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俺张铁柱,不是落井下石的人。”
他顿了顿,说出了让宋思明难以置信的话:“你不是学金融管理的吗?俺集团报表、能做项目风险评估的人。你要是觉得还能爬起来,不嫌弃俺这庙小,愿意从头开始,踏踏实实干,这个位置,俺可以给你。”
宋思明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光亮。他张了张嘴,喉咙滚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以为会听到嘲讽,会吃到闭门羹,甚至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一个……机会?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颤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俺说,给你个活儿干。”张铁柱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从场长助理做起,熟悉业务。干得好,凭你本事往上走;干不好,或者还端着以前那少爷架子,俺照样让你滚蛋。怎么样?敢不敢接?”
宋思明看着张铁柱,看着他那张黝黑的、带着风霜却无比坦诚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巨大的冲击和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羞愧、感激、震撼、难以置信……最终,所有这些情绪,化作了两行滚烫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站起身,对着张铁柱,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次,他的腰弯得很低,很久。
“张董……不,铁柱哥……”他抬起头,声音依旧哽咽,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我接!我一定……好好干!”
张铁柱走上前,拍了拍他依旧有些单薄的肩膀,脸上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憨厚和豁达的笑容:“行了,大老爷们儿,哭啥?过去的,翻篇了!以后的路,看你自己咋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会议室,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曾经的对手,在这一刻,相逢一笑,恩仇尽泯。张铁柱用他特有的方式,不仅赢得了一场商业竞争的最终胜利,更以德报怨,展现了一种超越成败的格局与胸怀。而这,或许才是他真正强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