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轻柔的墨纱,缓缓覆盖了张家沟。白日的喧嚣与热烈彻底沉淀下来,村庄沉浸在一种满足而疲惫的宁静里。只有零星的狗吠和谁家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证明着这片土地的生息。
张铁柱和王翠花的新房,也就是那间老宅的主屋,被重新布置过。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崭新的被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喜庆的胭脂水粉气。王翠花已经换下了繁重的霞帔,穿着一身舒适的红绸睡衣,正对着镜子,慢慢梳理着那一头如瀑的青丝。镜中的她,眉梢眼角还带着新嫁娘的娇羞与倦意,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然。
张铁柱坐在炕沿上,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和院子里尚未熄灭的喜庆灯笼的光晕,静静地看着他的新娘。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脑海中不再有任何外来的提示音,那种伴随他数年的、微妙的“存在感”彻底消失了,留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与踏实。
系统解除绑定的过程,短暂而决绝,像一场无声的告别。没有盛大的场面,没有绚烂的光效,只有几句冰冷的电子音和一个十秒的倒计时。但它所宣告的内容,却重若千钧。
【终极隐藏任务:“找到真爱”……已完成。】
这句话,在他心头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他想起了最初那个荒诞又让人哭笑不得的任务——“让村花对你笑”。他当时脑子一抽,选择了去给翠花家挑大粪,结果粪桶打翻,弄得一身狼藉,翠花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那是毫不掩饰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嘲笑。系统判定任务完成,奖励了可怜的0.1点魅力值。那时,他以为“让村花笑”就是终极目标,以为系统是个坑爹的山寨货。
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就是一切的起点。一个笨拙的、试图引起心仪女孩注意的傻小子,用一种最愚蠢却又最真诚的方式,迈出了第一步。那不是真爱,那只是青春萌动里,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
后来,他靠着系统和老母猪大花的指引,挖到了松露,挣到了第一桶金。他揣着那五万块钱,像揣着整个世界,雄心勃勃地进城。在高级餐厅闹了笑话,点西红柿打卤面;偶遇了高冷女总裁冷凌月,被她当成行为艺术家;为了省钱住进城中村,用农家腊肉征服了失意老厨师…… 他跌跌撞撞,在城市里用他那套“乡土智慧”横冲直撞。
这期间,他和翠花的关系,也并非一帆风顺。他有过去城里见过“世面”后的短暂迷失,有过被冷凌月那样优秀女性欣赏时的不自觉飘然,更有过在生意场上应酬时,面对各种诱惑的动摇。他甚至还在一次喝醉后,抱着老母猪大花,错喊成了翠花的名字,把她气得几天没理他。
每一次偏离,系统从未直接发布过“挽回翠花”之类的任务。它只是沉默着,或者发布一些看似与感情毫无关联的商业任务、技能任务。但在完成那些任务的过程中,他总能间接地感受到翠花在他生命中的分量。是翠花在他第一次卖松露被赶出来时,默默给他送来自家腌的咸菜;是翠花在他盘下小店生意惨淡时,放下姑娘家的矜持,来店里帮他招呼客人、洗菜刷碗;是翠花在他被宋思明恶意打压、焦头烂额时,陪在他身边,不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给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系统没有教他如何去爱,它只是把他推上了一条充满挑战与机遇的道路。而在这条路上,王翠花始终是他回头就能看见的灯塔,是他疲惫时可以停靠的港湾。那些共同经历的风雨,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夜,那些争吵后的和解,那些成功时的分享…… 一点一滴,像涓涓细流,汇聚成了深沉而稳固的情感河流。
所谓的“找到真爱”,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刻意去“完成”的任务。它是在生活的洪流中,在一次次的抉择与坚守中,逐渐认清自己的内心,确认那个愿意与之共度一生、无论贫富贵贱都不离不弃的人。
系统最后的评价是“SSS+级”,过程综述里还调侃了他的“非主流操作”。是啊,他的追爱之路,没有豪车鲜花,没有浪漫告白,有的是挑大粪、送土鸡蛋、开拖拉机迎亲、任命老母猪当伴郎…… 这些在旁人看来或许土得掉渣、甚至滑稽可笑的事情,却构成了他与王翠花之间,最真实、最独特、无法复制的记忆。他的真爱,就藏在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笨拙却真诚的细节里。
“你看啥呢?傻乎乎的。”王翠花梳理好头发,转过身,见张铁柱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好笑,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张铁柱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他站起身,走到王翠花面前,握住她的双手。他的手心有些粗糙,却温暖有力。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朦胧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