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所以一旦有活找上门,所有人都知道,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所以雇主就故意压价。” 她得出结论。
“没错。”
“真该死。”
“没错。”
“我该进去砸了那地方,让他们知道自己惹的是谁。”
“是 —— 等等,不行。” 她刚要转身冲进去,我赶紧抓住她的胳膊。
她那双深色的眼睛看向我:“拜托,文。” 她恳求道,“他们需要我们,比我们需要他们更甚。尤其是现在,好多猎怪小队都被团灭了。”
“要是他们不需要呢?” 我反问,“要是他们把你我都扔进牢房,剩下的人全是‘变体’面孔,你说他们该怎么办?”
她闷哼一声 “呸!”,甩开我的手:“别当懦夫了。” 她说,“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基特,有的是人 desperate( desperate:迫切渴望,此处意译为 “急着碰运气”)想找活干。我们现在的报酬已经不错了 —— 比大多数人都强。” 我指了指在尖塔城周边临时搭建的营地。
数百辆马车因数月未动,早已爬满青苔霉菌,挤在一条破旧小径旁。满脸胡茬的男人、疲惫不堪的女人、瘦得皮包骨的孩子,都蜷缩在马车底下。运气好些的有帐篷,能稍微遮点隐私;运气最差的,只能用从城里抢来的箱子当庇护所,再盖上厚毯子或兽皮。大多数人要么缩在马车下,要么坐在马车上瑟瑟发抖。
面对这样的贫困景象,基特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大人们穿着缝补过的衣服,外面套着破旧外套,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凭经验我就知道,他们在讨论哪里在招工,下一份活计能在哪儿找到。偶尔会有人拿着一包面包、干肉或土豆回到家人身边,但更多时候,他们都是空手而归。收割队和猎怪队的人结队归来,通常还会拉着一辆马车。手脚麻利的人能从车后抢块怪物肉,手脚慢的就只能落得断几根肋骨的下场。还有些脑子活络的,试着把不太重要的家当卖给路过的工人。
我们看得入了神,只见一位中年妇人坐在一块地毯后,叫卖着一堆木雕、草编凉鞋,还有磨制的斧头和小刀。在她的货物里,几串项链格外亮眼 —— 有用普通木头或矛树木头做的,上面镶嵌着发光的石头。我猜那是传家宝,很可能是准备当嫁妆的。那些项链漂亮得让我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可城里满是类似的首饰。一个穿着厚短上衣、斗篷和结实长裤的收割工人过来问价,给出的钱却只够买两顿饭。我看到妇人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脸上的纹路因压抑的情绪而变得更深。接着,她颤抖着双手递出一条项链,看着它被塞进对方的裤兜,然后被带走。
那收割工人走开时,脸上闪过一丝类似羞愧的神情,但很快就被紧锁的眉头取代。
“你觉得下一次‘阵痛’会在什么时候来?” 基特问道,目光还停留在那位用手捂着脸的妇人身上。
“我觉得不会有下一次‘阵痛’了。” 我轻声说。
女剑客点点头,手指在剑柄上来回摩挲:“是啊,搞得我都觉得世界要末日了。”
“渡鸦死了,‘阵痛’也停了。” 我喃喃道,“或许这世界承受不住一位神明的死亡。”
她脸色一沉:“要是他们连这点都撑不住,那是他们自己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