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甲午以来,国家因兵败而图强,因图强而变政,因变政而召乱!一路颠簸,直至大清覆亡,留下来的是什么?是今天这分崩离析、军阀割据的局面!西方列强在背后推波助澜,各省督军如同藩镇,彼此争斗,相互内耗,国力日渐衰微,诸多豪强瓜分中国,我中国人民所遭受的苦难一天比一天深重!”
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与良弼面对面,语气近乎咆哮着质问:“我问你!你良弼,一身本事,满腔热血,你今后的路,该往何处去?!这国家水深火热,万民皆苦,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啊?!我们大家,都有责任!都有责任找出一条路来!找出一条能让中国真正强大起来的路来!找出一条让中国人民挺直腰杆屹立于万族之巅的路来!”
看着常威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面庞,听着他话语中深沉的悲愤与近乎殉道者般的炽热理想,良弼内心深受震撼,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忠君报国理念,在那“救中国”三个字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坚守的“忠”,在“天下万民”的苦难面前,仿佛成了迂腐的笑话。他嘴唇翕动,以往的固执逐渐冰消雪融,整个灵魂开始出现彷徨与一丝某种被点燃的火苗,他带着挣扎低声道:“我……我终究是前朝旧臣……”
常威一看有戏,立刻加码,声音斩钉截铁:“前朝旧臣怎么啦?他袁世凯不是前朝旧臣?!不照样窃居几年民国大总统?!你一身好本事,若来助我,是百姓之幸,是国家之幸!你若不来,空耗于山林草莽之间,不过是一介匹夫,冢中枯骨尔!!那是浪费!是对自己的犯罪!”
这番话,彻底击碎了良弼心中最后的壁垒。他想起自己空怀一身武艺却无处容身的愤懑,想起目睹民生凋敝时的无力,想起常威口中那虽粗糙却充满力量的道路……他沉默了,但那沉默之中,有一种新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常威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已然冻得发紫,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将校呢军大衣,上前一步,在漫天飞雪中,亲手,郑重地披在了良弼的肩上。
厚重的布料带着常威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常威按住良弼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声如洪钟: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良弼,从今以后,你跟着我常威干!我看好你!未来,你至少是个军长!”
良弼身躯猛地一震。他感受着肩头大衣的重量与温暖,看着常威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期待,再回想他那番“救中国”的誓言……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流从心底涌起,瞬间冲垮了所有桎梏。他猛地抱拳,单膝跪地,不再有任何犹豫,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洪亮,发自肺腑:
“良弼……愿追随总司令!披肝沥胆,百死无悔!这把骨头,这条命,从今往后,就交给总司令了!交给您说的……那个能让中国强盛起来的未来!”
这一刻,前清孤臣傲骨尽折,真心归附!
常威畅快大笑,一把将良弼扶起:“好!好!好!我得良弼,如虎添翼也!”
他翻身上马,良弼也披着那件大军衣,骑上了警卫牵来的战马。常威意气风发,勒马回望来时路,然后猛地一扬马鞭,在风雪中放声高歌,那粗犷豪迈的歌声,穿透风雪,回荡在苍茫天地之间:
“大风起兮雪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声中,常威一马当先,良弼紧随其后,一众骑兵呼啸相随。马蹄踏碎琼瑶,卷起千堆雪。常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与踌躇满志,而良弼,则用力裹紧了身上那件“同袍”之衣,望向常威背影的眼神里,只剩下坚定与誓死相随的决然。
傲骨已归心,猛士入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