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另一个老兵油子,赵老二(赵德柱的堂兄),剔着牙缝附和:“可不得死么,八十多了,够本了都!这世道,能活这岁数是喜丧!”
“放你娘的屁!”一声怒吼炸响,站在角落的一个精壮汉子猛地抬头,眼睛通红,他是队里枪法最好的沈龙,“八十多怎么了?老孙头八十多,枪法、经验哪样不比你们强!”
赵德柱被吼得一缩脖子,嘟囔着:“吼什么吼…死了就是死了嘛…”
赵老二也撇撇嘴,不以为然。
常威看着手下这帮人,为了个老兵的去世,非但没有丝毫哀戚,反而互相讥讽,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这就是他手下的兵?老弱病残,麻木不仁!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常威一声暴喝,压下了所有嘈杂。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哗啦一声扔在磨盘上。
“领饷!”
两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瞬间让所有懒散、讥诮的表情消失了。六双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死死盯住那个袋子,呼吸都变得粗重。
“欠了三个月的饷,每人九块大洋!自己过来拿!”常威冷声道。
“哎呦!谢谢队长!”“队长豪气!”“发财了发财了!”
赵德柱、赵老二第一个冲上来,脸上笑开了花,迫不及待地数着大洋,嘴里啧啧有声,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谈论老孙头死讯时的冷漠。其他几个人也争先恐后地围上来,嘻嘻哈哈,互相炫耀着到手的光洋,仿佛刚才那点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只有沈龙,默默走上前,领了自己那份饷银,紧紧攥在手心,低着头,眼眶依旧泛红,与周围的欢快格格不入。
赵德柱数完钱,凑到常威身边,挤眉弄眼,带着谄媚和好奇:“头儿,你怎么一下子这么阔了?咱队里可是好久没见着整饷了!难不成…您把任老爷家的…”
常威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让赵德柱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钱哪来的,你们不用管。”常威目光扫过一个个因为领了饷而暂时焕发出“活力”的手下,声音沉肃,“老子只说一句:饷,以后会按时发!但规矩,也得给我立起来!从明天起,谁再偷奸耍滑,混吃等死,就别怪老子手里的枪不认人!”
他拍了拍肩上那杆刚刚擦亮的老套筒。
“现在,都给老子滚去把这几条新领回来的枪擦干净!明早六,准时训练!!如有迟到者,军法处置!”
士兵们揣着大洋,嘻嘻哈哈地应着,虽然对所谓“训练”没什么概念,但手里有钱,暂时都听话了不少,一窝蜂地去摆弄那二十条旧枪了。
院子里重新变得嘈杂,却依旧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麻木和冷漠。常威看着这一幕,心中那股扩军、搞装备的念头愈发强烈。靠这些人,什么都干不成!必须尽快拉起一支真正能打仗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