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厢里,空气比来时更加凝滞,仿佛灌满了沉重的铅块。
厉沐言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眼角的余光,几次不受控制地瞥向副驾驶座的沐倾颜。
她安静地坐着,侧脸对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光影在她精致的轮廓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
只是她放在膝上的手,手腕处多了一样东西——红血蓝鸽宝石手镯。
她戴上了?
厉沐言的心猛地一沉。
现在,它戴在了沐倾颜的手腕上。
是在老宅餐厅接下红血蓝眼鸽之后?
还是更早?她为何要戴上它?
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还是……在向他传递什么信号?
无数的问题像沸腾的气泡在厉沐言脑海中翻滚、炸裂:
她为什么要接下宝石?那几乎等同于接受了厉家儿媳的全部枷锁!
她知不知道搬回老宅意味着什么?那将是步步惊心的战场!
爷爷最后那句“生个大胖孙子”……她听到了吗?她是什么反应?
还有这只手镯……她是在试图靠近奶奶吗?
靠近……他记忆里仅存的、关于“家”的温暖幻影?
他想问!迫切地想知道她每一个举动背后的含义!
想知道她此刻的想法!
想知道她是否和他一样,也这样傻傻喜欢了她十六年?
然而,当他侧过头,看到她笼罩在阴影里的、沉静得近乎冰冷的侧脸,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她的周身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隔绝了所有的试探和靠近。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厉沐言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缓缓下沉。
愤怒、困惑、担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撕裂。
他只能死死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得更深,黑色的轿车如同离弦之箭,在寂静的夜色里狂奔,仿佛要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沉重远远甩开。
而沐倾颜,她的思绪早已不在那只手镯,甚至不在身旁压抑着风暴的男人身上。
她的心沉在冰冷的湖底。
接下红血蓝眼鸽,是绝境中的反戈一击,是告诉厉家所有人:她沐倾颜,敢接,也接得起!
但这绝不代表她愿意被囚禁在那座吃人的宅邸里,更不代表她会接受成为生育工具的命运!
搬回老宅?生儿子?
厉沐言那晚在客厅的剖白犹在耳边——“厌女症”、“心理准备”、“怕失控”……她理解了他的挣扎,甚至心生怜惜。
可现在呢?在爷爷强大的压力和家族的虎视眈眈下,这份理解变得如此脆弱和讽刺。
他不肯靠近她一步!
这是最冰冷、最残酷的现实。
如果她无法“生”出这个孩子,那么所有的矛头最终都会指向她!
厉老爷子会指责她无能,厉家人会嘲笑她是下不了蛋的鸡,流言蜚语会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