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年少无知时有过一些不成熟的好感,早就不作数了。我从未想过要纠缠他,更无意破坏他的婚事。昨晚……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
厉老爷子嗤笑一声,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意外到让全城都看厉家的笑话?意外到让林家觉得‘时机不对’?倾颜,你比你父亲精明多了,也更懂得怎么利用舆论来达到目的!你这种国外归来女人,心思就是野!”
他喘得更急了些,似乎真的被气到了,但沐倾颜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算计。
六年前用话语羞辱她,六年后用病情和更恶毒的语言来逼迫她就范!
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沐倾颜。
她看着床上这个看似病弱、实则心思深沉狠辣的老人,看着他眼中赤裸裸的鄙夷和算计,昨晚被厉沐言伤透的心,此刻又被他的至亲狠狠践踏。
“厉爷爷。”
沐倾颜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冰,“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请您放心,我沐倾颜虽然出身不错,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从今往后,厉沐言是死是活,是订婚还是结婚,都与我沐倾颜再无半点瓜葛。我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更不会‘纠缠’他。您满意了吗?”
“另外,容我再插一句。 关于“厉家的需要”:“您认为厉家需要‘好拿捏’的孙媳,或许是出于对家族稳定的考虑。但恕我直言,通过压制个体特质来寻求的‘稳定’,可能只是表面的平静,甚至埋下隐患。”
“真正的稳定,源于核心成员的强大、团结与相互成就。沐言值得一个能与他灵魂相契、共担风雨的伴侣,而非一个被驯服的附属品。”
这场谈话让沐倾颜深刻认识到厉家掌舵人对她的排斥,以及她和厉沐言之间横亘的、难以逾越的家族鸿沟。
为了保护当时羽翼未丰的厉沐言不因自己而与家族产生直接冲突,也为了追求自己的成长,她选择了出国。
“六年前…”他艰难地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垂暮之人的苍凉,“是我…做得过了。伤害了你的…自尊。”
沐倾颜的心,被这迟来了六年、轻飘飘的一句“过了”,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带着浓浓的嘲讽:“厉老先生言重了。一张支票而已,买断一段‘不配’的‘青梅竹马’情谊,很公平。我的自尊,不值钱。”
“青梅竹马…”厉老爷子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她,“仅仅是…青梅竹马?”
沐倾颜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心却在滴血。
她强迫自己用一种极其平淡、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不然呢?厉老先生以为是什么?小时候不懂事,玩伴间的依赖罢了。谁会把小孩子过家家的话当真?您太高看我了,也…太小看您孙子了。”
她的话,像一把双刃剑,既否认了过去的“情谊”,也撇清了自己现在的“纠缠”。每一个字都带着自我割裂般的痛楚,却又被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来。
厉老爷子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半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颓然陷进枕头里,眼神里的锐利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忧虑取代。
他剧烈地喘息着,枯瘦的手紧紧抓着雪白的床单,指节泛白,带着一种垂死挣扎般的绝望。
“好…好…”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哀求的、不顾一切的偏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求你…沐倾颜…看在我这个…快死的老头子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