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田武出事(2 / 2)

当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田武被矿上的人用破门板抬回那座气派的青砖四合院时,整个院子都炸开了锅。

田老太正抱着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的强强在院子里踱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看到门板上血糊糊、不知死活的人影,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怀里的强强差点脱手掉下去。

“我的儿啊——!”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哭嚎撕裂了清晨的宁静。田老太像疯了一样扑上去,看清田武那惨状,尤其是那两条明显废了的腿,她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栽倒。手里的“金疙瘩”强强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秀秀娘刚喂完鸡,听到动静跑出来,一见丈夫的模样,脸色“唰”地惨白如纸,手里的簸箕“哐当”掉在地上,谷粒撒了一地。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秀秀已经十岁了,她惊恐地躲在堂屋门后,小手死死捂住嘴巴,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看着那个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抬进来的、曾经像山一样为她遮风挡雨的爹。

“咋回事?!这到底是咋回事啊?!”田老太扑在门板上,双手颤抖着想去碰儿子血污的脸,又不敢,只能拍打着门板,哭天抢地,“我的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我的武子啊!你这是要了娘的命啊!哪个天杀的黑窟窿把你害成这样啊!我的儿啊——!”她的哭声尖利刺耳,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矿上跟来的人脸色也很难看,七嘴八舌地解释:“田大娘……武子他……他私自进了废弃的老巷道……操作不当……塌方了……”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就……就这样了……” “矿上……矿上说了,这是他自己违规进去的……不算工伤……只能……只能给点医药费意思意思……”

“不算工伤?!”田老太猛地抬起头,一双三角眼因为愤怒和悲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她像头护崽的母狼,指着那几个矿工破口大骂,唾沫横飞,“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儿子在你们矿上没日没夜地干!给你们卖命!现在人废了,你们一句‘不算工伤’就想撇清?!我告诉你们!没门!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矿上没完!我老婆子拼了这条命也要去告!告到县里!告到省里!让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吃不了兜着走!”

她骂得声嘶力竭,状若疯癫。强强在她脚边吓得哭得更大声,秀秀娘瘫在地上无声地流泪,秀秀躲在门后瑟瑟发抖。院子里挤满了闻讯赶来的邻居,王婶子赶紧上前想扶起秀秀娘,又想去拉哭骂的田老太,嘴里劝着:“老嫂子,老嫂子!消消气!先救人要紧!先看看武子啊!”

田老太被王婶子一拉,像是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哭声陡然转成一种绝望的呜咽,她低头看着门板上气息奄奄的儿子,再看看脚边哭嚎的孙子,又看看瘫软的媳妇和门后吓傻了的孙女,一种天塌地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我的命根子啊……我的顶梁柱啊……这可叫我怎么活啊……”她抱着强强,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得肝肠寸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什么金孙,什么祖业,什么扬眉吐气,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泡影。家里唯一的壮劳力,塌了!顶梁柱,断了!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矿上的人放下一点微薄的医药费,在田老太的哭骂和邻居们复杂的目光中,仓惶地走了。

田武被抬进了屋。请来的赤脚医生看了看,连连摇头:“腰……怕是伤到脊梁骨了……这腿……废了……以后……以后怕是站不起来了……赶紧送县医院吧,看能不能保条命……”

县医院高昂的费用,像一座更大的山,沉甸甸地压在了这个刚刚遭受灭顶之灾的家庭头上。田老太守着昏迷不醒、下半身缠满肮脏绷带的儿子,看着手里那点少得可怜的矿上“意思意思”的医药费,再看看怀里哭累了睡着的强强,还有角落里吓得不敢出声的秀秀,她那张刻薄了一辈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彻底的恐惧。

家里的天,真的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