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之间,那股探询的锋芒终于稍稍敛去,却未曾全然散尽——它仍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如剑意留痕,令人不敢轻易喘息。
这一场看似平静的问答,实则如刀锋过喉,惊险万分。而王谢心底的那份镇定,亦是以无数心思、无数呼吸换来的。
可穹老怪却并未因此作罢,那一双枯瘦的手掌缓缓抬起,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按在石桌上,动作看似随意,实则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势。那一声轻微的触击,在寂静中仿佛敲击在每个人心头,使得气氛微妙地一滞。穹老怪的目光逐渐深沉下去,原本平和的神色中隐约浮出几分凌厉与探究的锋意,声线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你二人,之前是否进一起过血色禁地第三层?”他话音落下,仿佛骤然掷下一块巨石,所有的声音都被震得散去。亭中顿时静得出奇,连呼吸都似被压进胸腔。那一瞬间,风拂过树叶,微弱的摩擦声清晰可闻,反而衬得这份沉寂更令人心惊。
董红拂抬起眼来,神色间闪过一丝罕见的讶异,她眼底的光一瞬间明灭不定,似有未言的心思在暗中翻涌;而董宣儿的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空盏,关节微白,纤细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脸上写满了不解与迟疑,显然尚不明白穹老怪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王谢心神陡然一震,胸腔里的气息几乎滞住。他的神情在瞬间僵了一息,面上那份从容几乎要崩裂。那几个字——“血色禁地第三层”——宛如利刃般划破他的伪装。
那是他与向之礼心底最不愿被人提及的往事。血色禁地第三层有上古禁制环绕,其险其诡,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寻常修士连外围都避之不及,更遑论深入其中。而他与向之礼能踏入那一层,皆因得了某种极为隐秘的机缘,凭借禁制令牌方才得以暂时破开封印。此事极为机密,向之礼离去时更曾叮嘱,不可泄露半分。
可如今,穹老怪竟能一语道破?王谢心底寒意升腾,几乎遍布四肢百骸。他努力让呼吸平稳,不让情绪显露分毫。只是那股压抑的紧张,仍不受控制地在胸口翻涌。
他垂目,掩去眸中的一闪惊惶,姿态恭谨地拱手躬身,声音低沉而克制,带着应有的敬意与分寸:“穹前辈说笑了。血色禁地三层禁制森严,非我辈所能妄闯。晚辈当年不过炼气期修为,连第二层中的妖兽尚难应对,又怎敢冒险闯入第三层?”
语调温顺,理据分明。王谢每一个字都斟酌至极,既不显辩解之急,又能以自身修为不足为由,暗示此说不实。他的声音虽平,却因心底紧绷,微微带着一丝隐约的紧迫。
然而,他话音方落,穹老怪尚未出声,一旁的南宫婉忽然转过身。那动作极轻,却如霜风过镜,寒气暗生。她白纱掩面的姿态本就清冷孤峭,此刻凤眸微抬,目光如寒星,径直落在王谢脸上。那一眼,带着无形的威势,仿佛能洞穿心思。
她的声音缓缓而出,冷意暗藏,语气却笃定异常:“我掩月宗弟子,曾在第三层的外围,亲眼看见你与向之礼并肩而入。你还说不敢?”
那一声话,似利剑穿石,破碎了王谢方才苦心维持的平静。空气顷刻凝固,众人神情皆微变,董红拂眸光微敛,似在暗中权衡,董宣儿则目光游移,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震得一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