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海参,要提前用清净之水泡发。换两次水,才能去尽积年的陈浊。泡软之后,须得剪开腹部,剔净那条细沙线。若留半分,不仅腥味难除,还会坏了全坛之鲜。之后入沸水中略焯半柱香,方能逼出腥秽,余下只存其本身的厚润之气。”
他一字一句,缓而不滞,仿佛真正在手中操作一般,指尖还随之在案面上划出一道轻微的弧线,像是把海参剖开的动作。
“干鲍鱼,则须溏心之种。泡发得宜之后,用细刷将壳上泥垢一点点刷净。入锅时要冷水下,加上生姜数片,文火煮上一刻钟,待其肉色转明,再剔去内脏,留下的只有鲍肉与鲍壳。鲍壳虽不能入口,却是锁味的所在,不可轻弃。”
王谢话锋自然一转,继续道:“鱼翅,须取金钩翅。先以温水泡软,拆去硬骨,再用老母鸡熬出的高汤焯一遍——既去细沙,又添清润。若是偷懒省略这一步,入口便少了三分洁净,岂能称得上上品?”
他语气里那份不容含糊的笃定,让人一时忘了此处乃是饭肆点菜之地,反倒像在听一位炼丹师细讲丹炉火候的玄妙。
“花胶要选陈年的。”他声音稍顿,似在强调年份的重要,“泡发后切成长条,入沸水焯时添少许料酒,借酒气去净胶质本有的腥味,如此口感才得糯而不腻。”
“瑶柱需用晒干的,入温水轻泡至舒展即可;至于火腿,尤为讲究——必须是三年以上的陈腿,取其肥瘦相间的中段切成厚片,且绝不可去皮。那皮中藏着的胶质,炖制时恰好能让汤水愈发浓稠。”
说到此处,他指尖轻轻一顿,宛若将最后一块玉石稳妥置于玉盘,六样主料已然悉数备齐。
“辅料也关键。”王谢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似将话题从主线转入支线,却始终条理分明。
“冬笋得用新掘的鲜笋,去壳削净后切作滚刀块,入沸水焯去涩味;干香菇则用温水泡发,剪去菌柄,只留肥厚的菌盖。至于底汤——”
他说到这两个字,声音微沉,如钧石落地般郑重:“需取老母鸡一只、猪筒骨两根,先焯水去血沫,再另起锅加冷水、姜片、葱段,武火煮沸后转文火,慢炖三个时辰。炖至汤色乳白,撇尽浮油,只留澄澈清汤。调味极简,仅需十年陈酿的花雕、少许冰糖,盐则要最后放,免得早放盐让食材缩了鲜气。”
这番话宛若一幅工笔细描的食材图谱,每一笔都透着极致的慎重。掌柜听得神情凝滞,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对食材的虔诚。
董宣儿在旁,眼眸中的光彩一点点亮了起来,到后来竟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口水。她从未想过这些珍稀食材能被如此规整地搭配,心底的好奇愈发浓烈。
董红拂袖中轻叩的手指,在王谢话音落下时微微一顿。她素来见惯世面,此刻神色间却也添了丝凝重,似被这份对做菜的极致讲究所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