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各有所得(1 / 1)

王谢笑意不改,眉宇间那股从容似浸了晨露的竹,清透又挺拔,眸光澄澈得能映出人影,偏又波澜不惊。他声音淡淡,像落雪敲竹般轻,却带着不容小觑的沉:“掌柜的不必过谦,我也不过是略懂这道菜的做法罢了,要真论起厨艺,怎敢与贵楼数百年积淀的厨艺相提并论?”

他言辞不急不缓,语调里既无夸张的虚浮,也无过分的谦抑,倒如山间溪流般顺理成章地淌进人心。那份淡然像层薄却韧的纱,裹着莫名的信服感——旁人听着,只觉他说的不是客套话,是真的“不过略懂”,可这份“懂”又偏偏带着压人的分量。话语在空气中飘了会儿,轻得像烟,却沉得让人忘不掉,似无声的涟漪,一圈圈晕开,把厅里的嘈杂都裹了进去。

说到这里,他略略顿了顿,手指仍轻扣茶盏边沿,节奏比先前慢了半拍,每一下都恰好卡在众人屏息的间隙,声响脆如玉石相击,不是敲在盏上,倒像直接叩在众人心尖。每一次轻扣,都跟心脉跳得同频,却又悄悄勾着人往前倾,让人下意识屏住气,连呼吸都怕打断这节奏。片刻之后,他似不经意般抬眸,目光淡淡掠向柜台内几十件法器,眼尾扫过最角落的飞剑时,睫毛都没颤一下,看似随意,实则每一眼都卡着“不越界”的分寸。那一抬眸,像风过平湖,水面连个细纹都没有,湖底却藏着暗涌,等着某个时刻翻上来。

他神情平和,唇角的笑意还带着暖,可眸光深处,却有细碎流光在转,不是扎眼的亮,是夜空中星子那样的淡,静而不喧,偏能勾着人往深处看。他的声音如水般平和,清润得能润开燥意,可这份柔和底下,又裹着股不容拒绝的劲:“既如此,那我就不与掌柜的客气了——我便选那方粉红色纱巾法器吧。”话音落时,指尖扣茶盏的动作恰好停住,像算好了似的。

此言一出,厅中氛围猛地一滞,连空气都像冻住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要么粘在王谢身上,要么飘向柜台,就等掌柜开口。那一瞬,时光被拉得老长,耳边原本的轻响都淡成了背景音,像被砂纸磨去了棱角,只剩沉甸甸的静。

掌柜脸上的笑意凝了半秒,旋即像花开似的漾开,把那股冻住的气息瞬间化了。他拱手轻笑,腰弯得不多不少,刚好够显恭谨,又不失掌柜的体面:“王道友好眼力!这乃是一件顶阶防御法器,名为‘火凤巾’。”言辞间声音温润,却藏着点按捺不住的热,像春日的清泉,淌过人心时,既解了方才的滞,又勾着人想多看那纱巾两眼。

掌柜的话音还没落地,就朝身旁侍从递了个眼色。侍从立刻上前,神色比刚才更郑重,双手恭谨地托起托盘——托盘边缘的银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衬得那抹粉愈发艳而不俗,他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见声响,稳稳把纱巾奉到王谢面前。只见纱巾轻得能被风吹起来,色泽像朝阳刚落在雪上,淡粉底色里,丝丝火光不是乱飘,是顺着纹路走,其间灵力轻轻晃着,像潮水漫过沙滩,若有若无,却织成了股奇异的韵律。那股波动虽轻,却带着股“碰不得”的存在感,仿佛手刚靠近,就能摸到藏在底下的热。

王谢凝眸望去,神色半点没变,还是那副笑意不改的模样。他伸手,修长指尖轻轻拂过纱巾表面,动作慢得像在品茶,指腹刚触到纱巾时,力度轻得几乎看不见,等感受到暖意时,又微微顿了顿——那股暖意不是一下子涌上来,是慢慢漫开,像春风拂过脸颊,温温的,一点不灼人。这种触感恰似晨曦刚爬上窗棂,不张扬,却能悄悄暖进心里。

那一瞬,他眼底光芒快得像闪电,只闪了一下,就立刻敛去,连痕迹都没留。唇角的笑意依旧淡,既没有拿到宝贝的急,也没有看不上的冷,只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玩味——仿佛在看幅好画,既赏它的色,又在想它的笔。他的神态,像走在山水间的文人,就算看见奇景,也只是淡淡点头,可心里早把好坏量得明明白白。

董宣儿坐在一旁,目光跟着那纱巾落到王谢指尖,呼吸一下子就停了。她眼里的惊艳藏不住,亮得像星星,既有羡慕,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喜,手指下意识掐得掌心微泛白——她知道不能在师父面前露太多,可那纱巾的光太晃眼,她忍不住想多看。她偷偷抬眼,飞快扫过师父侧脸,见师父没看她,又赶紧把目光落回纱巾上,连眨眼都慢了半拍。

董红拂神色淡然,像没看见这一切似的,可目光却在无声中扫了一圈——先落王谢指尖,眸光在纱巾的火光上极快一凝,又扫过掌柜的嘴角,最后落回自己膝头。她眉目清冷得像覆了层薄霜,眼底那抹光比王谢的还快,刚冒出来就没了,连影子都抓不着。她端坐如常,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口暗纹,没说一个字,可周身那股沉劲,让人不敢随便跟她说话,更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像一汪深潭,表面平得能当镜子,底下的深,却没人敢往下探。

掌柜的笑容更殷切了,眼睛里的期待快藏不住,却还借着打量的由头,想从王谢脸上看出点什么。他声音压得更低,温润里添了点郑重:“此法器以千年火蚕丝为基,混着火凤尾羽炼制,同阶的防护法器里,找不出第二件能比它更护主的。王道友一眼就拣中它,足见阁下识见非凡。”话里的赞叹是真的,可那点试探也没藏住,像在水里扔了颗小石子,就等王谢的反应。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眼底闪过抹异色——快得像飞虫掠过,笑容却没裂,还更自然了点,转瞬就回到从容的模样。他抬手虚引,腰又弯了点,语气里的恭敬多了几分:“老夫要恭喜王道友了。”

王谢闻言,神色还是那样,没多喜,也没多淡,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眸子里的光收得更沉,指尖仍旧摩挲着纱巾边角,动作慢得像在数纱巾的纹路,仿佛在跟那股灵力慢慢打交道。他唇角的笑意深了点,淡声道:“那就多谢掌柜的了,贵楼多了一道名菜,我得了这‘火凤巾’,也算是各得其所。”

他的话音清得像云,语气里的沉却像山,仿佛就算把更珍贵的东西放他面前,他也不会动一下心神。那份不动声色,真像山岳立在那儿,就算刮风打雷,也撼不了它半分。

这一瞬间,众人心里的念头都冒了出来:董宣儿眼神转来转去,目光就没离开过那纱巾;董红拂眉宇轻轻抬了下,眼尾扫过王谢时,睫毛颤了颤,似在看一场没看完的戏;掌柜的脸上笑着,手却在袖口里悄悄攥了下,心里早转了好几个念头。可这些念头再热闹,碰到王谢那抹淡笑,都像小石子落进湖里,只泛起一点纹,很快就没了。

王谢指尖又轻轻碰了下纱巾,动作还是不紧不慢,可这份慢里,却藏着股说不出的稳——仿佛这厅里的节奏,都跟着他的指尖走。整个厅中,氛围又滞了下,可这滞没持续多久,就被他的笑意化了,变成一股暗涌,在每个人心里流。仿佛众人的呼吸、心跳,都被这股涌牵着,他指尖动一下,大家的气就顿一下,他笑一下,大家的心跳就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