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之中,他几乎见自己化作一艘在惊涛中拼命摇桨的小舟,风雨欲摧,随时可能覆没。而那片无边海潮,正是玉简中汹涌而出的符文。他咬牙撑持,只觉每一次刻录,都是与天地的一场博弈。
终于,最后一道符文烙入空白玉简的刹那,他的神识“轰”的一声猛震,忽然如枷锁松开般,一下子轻盈如羽。他大口吐出一口浊气,浑身骤然一松,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气,双肩忍不住颤抖。他的背脊早已湿透,衣衫紧贴在肌肤上,犹如从水中捞出一般。
他缓缓睁开眼,只见手中的玉简静静散发着柔光,安然无恙。那刻下的符文清晰无比,分毫不差。
韩跑跑心头顿时一阵狂喜。他抬袖拭去额上冷汗,嘴角却止不住地勾起。眼底的火光几乎要溢出来,明明极力克制,唇角仍忍不住微微颤抖。那笑容里,有压抑不住的轻狂,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有了这一份根基……”他心念微动,暗暗道,“往后的路,便不再全然仰人鼻息了。”
那一瞬间,先前心中那股如履薄冰般的惶恐终于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踏实。
他双手恭敬地捧起那枚原玉简,重新递向王谢,神情肃然,躬身深深一揖。举止小心至极,几乎像是在面对一尊不可冒犯的前辈,不敢有丝毫轻慢。
王谢微微抬眸,见韩跑跑双手奉上的动作恭谨至极,神情中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狂喜与敬畏。他心中暗自一叹,却不显于色,只抬手轻轻一挥,便将那枚玉简摄入掌中。
他目光在韩跑跑脸上略作停留,见对方衣襟半湿,额角仍有汗珠未干,眼底却燃着一种近乎炽烈的光。王谢心中微动,暗想:“韩跑跑虽然生性谨小慎微,还有些凉薄好利,却也知进退……倒也算得上是可用之才。”
他将玉简收入指骨空间,神色仍是淡然,声音清缓而沉静:“既然已抄录完毕,便好生收起。此法并非凡品,须静心潜修,不可急躁。若心思浮乱,只怕适得其反。”
语声不疾不徐,却似敲击在韩跑跑心头。韩跑跑只觉胸口微颤,连忙俯首应声:“谨记师兄教诲!”
王谢见状,眉宇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不高声赞许,也不刻意冷漠,只淡淡一抬茶盏,轻呷一口。那举止间的从容气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需多言,便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仪。
他轻轻放下茶盏,低声道:“此番所得,虽然只有大衍诀的前四层,却也足够你眼下修炼所需;你若真能依此精研,将来必定受益无穷。”
言罢,他将目光淡然收回,不再多言,神情平静如初,仿佛方才的授受与点拨,不过是随手拈来,毫不足挂齿。
韩跑跑心头却如同被重锤击中,呼吸微微一滞,继而心底那股方才隐约的狂喜,竟被王谢这般不动声色的态度硬生生压制下去,只余下满腔沉甸甸的敬畏与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