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如音静静听着,心头却掀起了难以抑制的波澜。
紫阴丸……凡人寿元……这几个字犹如一柄柄冰冷的利刃,直直切入她的心口。
她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可那笑意比先前更苦,苦得仿佛连眼角都染上一层灰色,像是被尘世的风霜无情侵蚀。
她的眼神微微颤动,仿佛被推至人生的分岔口。前路皆是困境:若选修行,则步步艰险,几无可能;若选凡人之寿,则等同于亲手断绝了整条修道之路。
“若弃修为,纵然保全性命,当真能忍受那种平凡?”她心底深处,一个声音冷冷回荡。
往昔种种,恍若眼前。她忆起多年前初入修途的情景:昏黄的油灯下,窗外风雪呼啸,她却独自盘坐于破旧的蒲团之上,任冰冷的灵气如细丝般一点点渗入经脉。那时,她心中唯一的执念,便是要挣脱凡人的局限,去触碰那高不可攀的长生之路。
若此刻选择退却,那么这些年来的心血、痛苦与孤独,岂不都成了笑话?
可另一道声音却更为冷酷:“若执意修行,前路渺茫,你有几成把握?那近乎荒谬的机缘,又岂是凡人所能得?若终究无法成功,阳气反噬之下,连寻常人的寿元都保不住。到那时,便只余下残躯一具,连平凡都成了奢望。”
两种声音在她心底交织碰撞,犹如利刃互击,溅起刺耳火花。
辛如音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紧紧扣住案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口起伏剧烈,仿佛要挣破胸膛。
“不甘……”她心中低声呼喊。
若真要她放下修途,从此在凡尘里蹉跎余生,她自问绝不甘心。可若执意前行,她眼下的境地又是那般绝望,几乎看不见半点生机。
希望与绝望,如冰与火交织,反复拉扯。她的心仿佛被架在烈焰与寒霜之间,每一瞬都在灼烧与冻裂。
最终,她只是缓缓垂下眼帘,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不让它们流露分毫。唇边那一抹苦笑仍在,却已冷得彻骨。
这一刻,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茶香依旧缭绕,氤氲在两人之间,将厅内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里——表面平静,暗流却在涌动,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王谢的神情始终平淡,眼眸如古井般幽深,看不出半分波澜。然而在那不动声色之下,他却在冷静地等待答案。
辛如音依旧沉默,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指节愈发苍白。那沉默,本身已胜过千言万语。
茶盏里的茶汤微微荡漾,仿佛在回应着厅内无声的紧张。天地之间,似乎在此刻一同屏息。
王谢的目光淡淡掠过辛如音,神情看似散漫,实则在暗中将她神态的每一丝细微波动尽数捕捉。
她的沉默里,有压抑,有不甘,也有克制;她的苦笑里,有无奈,也带着一丝似是自我解脱的从容。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而复杂,往往意味着深度。她眼神里的挣扎与痛苦虽清晰可见,却并未彻底崩溃。
“辛道友倒也不必急着做决定,毕竟这是关系着你一生的大事,值得三思而后行。”他语气温和,仿佛是在给予她充足的抉择空间。但实则,这话语本身,便是一场试探与考验。
他要确认,她是脆弱易碎的凡石,还是能在烈火焚烧后依旧留存一抹光亮的玉石。
于是,他表面依旧淡然,手指缓缓拂过茶盏边缘,仿佛只是随意拂过茶香,而心底的衡量,却已有了初步定论:若她能在绝境中仍留一丝信念,不被绝望彻底吞没,那么,她便值得他接下来伸手一助。
辛如音缓缓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石的光线的映照下投下一抹颤抖的阴影。她唇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早已浸着苦涩的凉意。那笑容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苦得能渗透骨髓,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压抑中。
她未曾失态,哪怕心底正有千重浪涛拍击,也依旧维持着表面的从容。只是那双紧抿的唇,泄露了几分深埋心底的痛楚。她仿佛用尽全力将内心的动荡牢牢封存,不让其溢出分毫。她不愿在旁人面前显露脆弱,即便这位“旁人”是眼前看似沉稳淡然的王谢。
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极力压抑:“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考虑的,晚辈只不过是一个散修,不敢奢求那些目不可及的机缘,但也不想从此蹉跎一生。”
话音落下,厅内短暂陷入静谧。灵茶的香气氤氲不散,袅袅茶雾在月光石的光线下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淡灰色。那氤氲的气息与她话语中无可奈何的苦涩交织,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重。
王谢静静凝视着她,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神情,却未流露过多情绪。他微微点头,神态不紧不慢,语调平稳得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能成为一位修仙者,本就是莫大的机缘。”
这句话如晨钟暮鼓,直击辛如音的心灵。
“若是让辛道友就此放弃修行,确实太残忍了。”他顿了顿,声音沉稳却不失分量,仿佛带着某种不可违逆的力量,在厅内回荡,“再说,辛道友在阵法上颇有天赋。”
他眼神微微一转,似在探究她的反应:“若能摆脱龙吟之体的困扰,以后在阵法上的造诣不可限量,说不定还可以阵法入道,成为阵法道祖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