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微眯双眼,凝望着那块令牌,思绪如海浪暗涌,心念亦随之起伏。
令牌表面紫光已敛,静静躺在辛如音素白如玉的掌心,看上去不过一块寻常之物,毫不起眼。但正因如此,反令他心中隐隐泛起一股无由的不安——恰如风平浪静之夜,忽闻山林深处传来一声断续的鸟鸣,未必有实,却总让人背脊微寒。
他一向不信巧合,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身无半件多余的顶阶法器,灵石匮乏,符箓也粗陋寻常,却偏偏持有付家护山大阵的通行令牌。如此诡异之事,若说毫无因由,那才是最令人疑心之处。
而辛如音静立原地,眉目间无惧无惑,唯有深藏不露的清明。
清风拂面,吹动她鬓角发丝,宛如江畔初柳随风轻拂,不染纤尘。她神色如常,只将那枚紫令轻轻托在掌心,神情既不讶异,也无轻蔑,唯有一丝极淡极轻的警觉,宛若晨雾中遥见的远山轮廓,模糊却不可忽视。
那紫色令牌,似藏着一段未曾揭晓的往事,或某个渐被人遗忘的隐秘过往。
“有了这令牌,岂不是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付家堡了?”王谢开口,语气平淡,眉眼间不动声色。
“恐怕不行。”辛如音语气平静,语调依旧缓慢,却字字清晰,“令牌只是其一,还要有催动法诀。”
她将令牌轻轻翻转,指尖一点,仿佛顺着某一缕极其细微的灵纹脉络拨动,在寂静的空中激起一缕轻微回响。紫光在她指腹略微浮现,旋即归于沉寂。
“付家堡外有‘毒云紫瘴阵’守护,紫道山常年被淡紫色雾气封锁缭绕。凡人入内后不但无法视物,且在雾气中稍久,便会两眼流泪、咽喉肿痛;再久一些,甚至毒毙身亡。”
她语调平和,却令王谢心头微凛。
“就连结丹修士贸然闯入,也难保全身而退。虽当地百姓都知这些紫雾凶险,视之若毒蝎,不敢接近分毫,但每年仍有一些不知底细的外来者误入其中,葬身此山。”
她语声顿了顿,眸光扫向远处翻涌的云海,仿佛望见紫道山那常年笼罩在毒雾中的幽深山林。
“这些人的惨死,对于早已视紫道山为自家领地的付家来说,丝毫不以为意。”
言罢,她将令牌轻轻递还。
王谢接过令牌,拇指缓缓摩挲着那云状纹路,只觉指尖微凉,仿佛其中藏有一层未曾散尽的雾气,正默默渗入肌肤之下。
他微微点头,眉宇微蹙。他虽不通阵法,但他也明白,真正能催动护山大阵的通行令牌,绝不会轻易外流。寻常门派,哪怕外出弟子陨落,也多在令牌中设有禁制,稍有异动便会自行损毁,以防门户洞开、贻成大患。
而此令牌不仅未被禁制禁锢,分明是尚在使用之物。那丁姓男修既持有此物,又行踪可疑、术法粗浅,其中端倪,几乎呼之欲出。
他眼神深沉,一念及此,便觉事情愈发微妙。
“那这令牌……”他缓缓开口,眸光微动,“辛道友可看得出,是付家何人持有?”
此问平淡,却藏锋于内。若能从令牌中探得一丝主人信息,或可倒查来路,揭示那丁姓男修的真实身份。
然而辛如音并未急于回应,只是垂眸静思,将令牌握在掌中片刻,闭目凝神,仿佛在调动神识,缓缓搜寻其中蛛丝马迹。
王谢默然不语,静静等候。他知道,这等探查,急不得。
舟行于万里高空,四野无声,唯有灵舟的灵纹轻颤,发出低低的鸣响。
风自指间掠过,衣袂轻曳,天色渐沉,云影如潮。
片刻之后,辛如音睁眼,眼中波澜不惊,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并没有具体持有人信息,应是付家某位弟子的日常通行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