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起了,林间枝叶轻响,她的心,却比刚才安稳了些,那是种来自心底的笃定。哪怕风云未散,杀机仍在,只要那道身影还在,她便不必独自迎敌。哪怕只是片刻的错觉,她也愿意,稍稍放松警惕,毕竟——他挡在了她前面。
而王谢眸光未动,神色平淡得仿佛早已预料到眼前一切的发生。他站在原地,身形挺拔,衣角微扬,整个人宛如一块沉静的磐石。
他甚至未曾再多看那丁姓男修一眼,连视线都未曾在其身上稍作停留。仿佛那人从一开始便不值得他投以分毫心神,如同路旁可有可无的一撮尘土,一个注定被掠过的名字。
这并非傲慢,而是冷静,是沉着,是一种彻底掌控局势的从容,是对自身实力有着绝对信心后的寂然心境。
他没有迟疑,也不需要犹豫。遮天扇一收,几乎在同时,他右手微扬,一道寒芒自他指尖斜斜划出。
那不是七星分光剑,而是丁姓男修的顶阶法器——凌霜钩。钩刃划破空气之时,竟带起一片肉眼可见的冰痕,如同寒潭激浪,裂空而行。钩刃的寒光一现,便如毒蛇吐信,锋锐中透出一股幽冽的森然杀机,令人脊背生寒,心魄发颤。
“御!”王谢轻声一喝,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字音平淡无波,像是随意而出的轻语,但那一字落下,凌霜钩便陡然加速,如脱弦之箭,带着某种蓄势已久的杀意直掠而去。
那不是发令,更像是唤醒。仿佛那柄钩刃本就通灵,只待这一字,它便能醒转,投身杀伐,饮尽鲜血。这一刻,它不再是器,而是王谢意志的延伸,是一道指令后的猎杀,是风暴中的一线银光,是死神的镰锋。
丁姓男修仍维持着被定身的姿态,那双眼睛瞪得滚圆,瞳仁颤动如鼓面欲裂。他看见那道寒光飞至,直直向他而来,却动弹不得。
他的怒火此前已被恐惧吞噬,剩下的,只有一种被迫等待死亡的惊悸与深深的不甘。
他明知那柄凌霜钩朝着自己脖颈而来,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寒芒一闪,电光火石之间,凌霜钩已过。
随即眼前便是一片血红,他的头颅已悄然滚落,血花并未喷涌而出,似被那钩刃上的寒意生生冻结于喉颈之间。
下一刻,他的身躯仍挺立着,仿佛下一息还将出声怒骂,但那点尚未燃尽的执念,也随着脑袋落地的那声闷响一并湮灭。随即尸体直挺挺地倒下,砸起一团尘土,尘土些微飞扬,又迅速散落归于寂静。
丁姓男修的生机尽失,气息断绝。天地间仿佛都因这迅疾无声的一击而为之一窒。
王谢垂眸望着那柄缓缓归返的凌霜钩,钩刃之上仍残留着一缕淡淡的血气,如墨雾缭绕般在空中徐徐散去。
他微一抬腕,手指轻旋,凌霜钩宛若生有灵性,一如遮天扇般被收入指骨空间之中,寒光湮灭,钩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还想走,天地间岂有这般便宜的事!”他轻轻低喃,声音里听不出愤怒,亦无悲喜,像是在与某桩注定无解的旧事做一场清冷的对话。
“既然来了,就永远留在这里吧。”他似笑非笑地轻声说道,神情淡然,那种神情仿佛是在送别一位误入歧途、再无回转之路的旅人。
片刻之后,王谢微微转腕,手指一点,一缕火光于指尖升腾,他并未发力,只是轻轻一弹。
“噗。”
火焰坠落于尸体之上,骤然腾起,瞬息间便将丁姓男修的尸身吞没,燃烧时无风却异常猛烈,像是要将其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并抹去。
不过数息之间,那具尸身便化作一撮灰烬,被林中风势轻卷而起,纷纷扬扬地飘散在空中。只剩一个储物袋,沉沉地躺在那里。
王谢抬手一引,那储物袋便应势而起,如受牵引般缓缓飘入他掌中。他未曾回头,只微微侧耳静听,仿佛能辨出身后辛如音那一丝怔然未定的呼吸声。
他的目光投向天星宗坊市外围的浓雾松林,眼神淡漠如常,却隐约浮现出一丝难以言明的意味。
“好了,我们该走了,此处并非久留之地。”他的声音温和,仿佛只是对一件琐事的了结,语气却不容抗拒。仿佛这场对峙,从头到尾,不过是他途中的一段插曲。
话音未落,他随手一扬,将易舟抛出。那灵舟应势舒展,静静悬于半空。他身形一掠,身轻如燕,衣袂翻飞之间,已立于舟首,自始至终神情平静如水,未起一丝波澜。
辛如音凝望着半空中悬浮不动的圆形飞行法器,又看了一眼那静候的易舟,目光一闪,便已将那圆形法器收回。她没有迟疑,纵身一跃,身形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落于易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