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意念细微却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莫泽渊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涤荡了方才的杀戮带来的冰冷。他伸出手指,极轻地虚抚过光影的轮廓:“好,我们不离开。”
他沉吟片刻,决定不再将她完全隔绝于外界。适当的认知,有助于她对抗那些扭曲的暗影。
他开始用神识,将今日清洗中一些可以告知的部分,化作简单的画面和信息传递给她——比如被污染的丹药如何被找出销毁,比如那些叛徒被抓获(略去了血腥场面),比如宗门会变得更好更安全。
沈林风的光影认真地“看”着,时而愤怒,时而解气,最后传递出安心的意念:“…太好了…坏人都被抓住了…”
她的反应直接而纯粹,那认知的暗影似乎在这些铁一般的事实和莫泽渊坚定的态度面前,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莫泽渊心中稍安,继续每日的温养和引导。
他不再仅仅传递美好的记忆,也开始挑选一些原主记忆中、她性格里闪光的部分——比如在现代职场中的冷静果决,比如初掌内务司时的雷厉风行,比如与他争论阵法时的固执和聪慧——缓缓展现给她看。
“你看,这才是你。”他告诉她,“聪明,强大,从不服输,也从不…看轻自己,还有点反骨。”
沈林风的光影对这些记忆似乎既熟悉又陌生,有时会陷入沉思,有时则会传递出“…原来我还会这样…”的惊讶意念。那被掩盖的真实自我,正在一点一点被唤醒。
她甚至开始尝试模仿记忆中的那个“自己”,努力地、笨拙地,想要凝聚起一丝冷冽的气场,结果却引得莫泽渊眼底泛起极淡的笑意,她自己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光影微微泛红。
两人之间的那层隔阂,似乎在共同对抗“坏人”和重新认识“自己”的过程中,悄然消融了许多。
她依然敏感,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不安和自我怀疑,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封闭。她会开始主动询问关于宗门的事务,提出一些虽然稚嫩却角度刁钻的问题,甚至会对莫泽渊某些过于“霸道”的照顾表示“…我可以自己试试…”。
进步,肉眼可见。
这一日,当莫泽渊将一段她当年如何巧妙设计、让凌霄宗在仙门大比上吃了哑巴亏的记忆画面传递过去时,那团光影沉默了许久。
然后,她忽然传递过来一段异常清晰、带着些许困惑和恍然的意念:
“…泽渊…”
“…我好像…想明白了一点…”
“…那些让我难受的声音…好像…总是在我想到你…或者想到过去的事情时…才会变得最大声…”
“…它们…是不是在害怕?害怕我想起真正的自己?害怕我们…在一起?”
莫泽渊的手指猛地一顿,霍然抬头看向魂龛!
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又酸又胀,涌起滔天巨浪!
她…她自己意识到了!她抓住了最关键的那根线头!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冲击着他,让他几乎难以维持平静!
“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微颤,神识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定,“它们害怕!害怕你强大,害怕你清醒,更害怕…你在我身边!”
“所以,不要听信它们任何话!那都是谎言!”
光影因为他强烈的情绪而微微波动,却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共鸣般的明亮。她似乎也在为自己这个发现而感到振奋。
“…嗯!”她的意念变得坚定起来,“…我不怕它们了!我要把它们都赶走!” “…你要帮我…”
“当然。”莫泽渊毫不犹豫地回应,如同立下誓言,“我会一直帮你,直到它们彻底消失。”
坚冰已然融化,曙光就在前方。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沈林风都未曾察觉到,在她那逐渐清明的心湖最底层,那几缕最为顽固的认知暗影,在意识到蛊惑失效后,悄然改变了策略…
它们不再试图直接扭曲她的认知,而是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更深地潜伏起来,将她对莫泽渊日益增长的依赖和信任…悄然与那“亏欠感”、“不配得感”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捆绑…
一种“唯有绝对顺从和依赖才能回报他的恩情、才能不被抛弃”的扭曲逻辑,正在悄无声息地取代之前那些明显的自我否定…
心障未除,只是换上了更隐蔽的枷锁。
而此刻,远在镇魔塔最底层。
那个被雷昊亲自审问、已然精神崩溃的丹堂长老,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中,终于吐露了一个名字。
一个让雷昊脸色骤变、几乎不敢相信的名字!
他立刻以最快速度,将这个名字传讯给了清心殿。
莫泽渊接到传讯,只看了一眼,眼中的微暖瞬间化为绝对零度的冰寒!
果然…是她!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身影瞬间从密室消失。
最后的清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