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1 / 2)

副本世界。

一天的劳累结束,凌晨三点。

玩家们如同被抽去灵魂的提线木偶,低着头,弯着腰,迈着仿佛灌满了铅的沉重步伐,沉默地汇成一股灰暗的人流,蠕动着挪回那间充满了汗味、绝望和鼾声的宿舍。

没有人说话。

长达四个月的极致折磨,已经让交流成为一种奢侈,甚至是一种需要消耗额外精力的负担。

语言功能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劳作和无声压抑中,正逐渐从一部分玩家身上退化。

这里不需要表达,只需要执行。

回到宿舍,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除了极少数对肮脏还保留着本能抗拒的玩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机械地走向卫生间,任由冰冷的自来水短暂地冲击着麻木的皮肤。

绝大多数玩家,几乎是直接摔扑或瘫倒在自己的床铺上。

衣服顾不上脱,鞋也懒得蹭掉,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上方斑驳、霉变的天花板,或者干脆连眼睛都无力睁开。

他们不再想动,哪怕一根手指。

身体的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在哀嚎,精神的每一寸空间都被疲惫塞满。

呼吸微弱而绵长,仿佛不是为了生存,只是某种尚未完全停止的生理惯性。

整个宿舍里,弥漫着一种比死亡更令人不安的寂静。

偶尔响起的鼾声,都显得突兀而刺耳。

周天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没有立刻躺下,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如同被榨干后丢弃的躯壳。

他看到韩天宇对他投来一个同样疲惫但尚存一丝清明的眼神,两人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没想到,真的有人这么做了。”这时,一个女玩家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

此话一出,众人都明白她在说什么,无非就是今天的事情。

她说的,无非就是今天那三个人的事。

那三个试图用死亡寻求解脱,结果却被工厂以更屈辱、更痛苦的形态恢复后,强行拖回这个地狱的同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玩家心中那扇紧闭的、名为“恐惧”和“兔死狐悲”的闸门。

短暂的死寂后,黑暗中,响起了另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我昨天看着排行榜,算了算,就算我不吃不喝,到下个月,业绩估计都超不过前面那些人,我该不会离不开这里了吧?”

当努力看不到希望,当生存本身都成了一种持续不断的惩罚时,那种“一了百了”的念头,就会像毒药一样四处蔓延。

“他们现在算什么?”又一个声音加入进来,带着恐惧和茫然,“坐在轮椅上,缠着绷带,那还是活着吗?工厂连死的权利都不给我们!”

这句话说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寒意。

剥夺死亡的权利,这是比任何酷刑都更终极的恐怖。

它意味着你连结束痛苦的最终选择都被否定,只能永恒地沉沦在这无间地狱之中。

“我受不了了!”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一个女玩家将脸埋在散发着霉味的枕头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我真的受不了了,每天一睁眼就是零件、零件、零件,我快要忘记我女儿长什么样子了!”

她的哭泣像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瞬间击垮了更多人勉强维持的镇定。

压抑了四个月的绝望、恐惧、委屈和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麻木的堤坝,在黑暗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