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笑着看向祁同伟道:“听说,赵家通过你,找到了他?”
祁同伟无意隐瞒,就将赵晓惠受父命传话、寻求梁祁两家和解的内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他描述的很客观,没有添加个人判断,只陈述事实。
末了又加上一句:“这些事与咱们无关,我当时就没跟您说!”
江松岩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祁同伟说完,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群峰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也有短板,尤其是发展经济这块。汉东也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又历来是经济大省,让他主政汉东我也是不赞同的。”
“不过他能审时度势,在局面尚未彻底失控前主动寻求退路,也算识时务,符合上面平稳过渡的意图。退而求其次,说不定反而能够柳暗花明。”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射向祁同伟,一字一句地道:“但是,对于赵立春,我却有几分保留。”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祁同伟感到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弥漫开来。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个人,搞经济,有手段,有成绩,这一点毋庸置疑。汉东这几年的发展,他功不可没。但是......”
江松岩加重了语气道:“为人太过强势!在原则性问题上……边界感很模糊!汉东坊间流传着他的一些传闻,我看都未必是空穴来风。如果让他独掌一方,坐上了那个位置,身边若没有足够强势、足够清醒的人加以监管和制衡,一旦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
江松岩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那未尽的言语里包含的担忧和警示,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了客厅的空气里,也狠狠的压在了祁同伟的心头。
祁同伟只觉得后背微微发凉,汗毛都微微竖了起来。
岳父的洞察力果然惊人,寥寥数语,便精准地点中了赵立春未来的命门!这几乎就是上一世赵家覆灭轨迹的精准预言!
而且听他的意思,他在汉东除了梁群峰还有别的信息渠道。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合理!毕竟他的老家就是汉东。
“那爸……您的意思是?”
江松岩脸上的凝重如同潮水般骤然褪去,瞬间又恢复了那种山岳般沉稳、波澜不惊的神情,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论断从未发生过:
“我哪有什么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老花镜,抽出一块细腻的绒布,从容不迫地擦拭起了镜片,动作舒缓而专注:
“军政分家,这是铁的原则。首长们垂询,我作为了解一点情况的老同志,如实陈述我的观察和担忧,是我的本分。至于最后如何取舍,那是组织上通盘考虑的事情,不是我能置喙的。”
祁同伟看着岳父擦拭镜片的动作,心中涌起更深的敬佩:
在滔天权势的旋涡边缘,依然能清晰地划定自我边界,这份清醒的克制与智慧,才是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根基。
只不过,这一世在自己这个小蝴蝶翅膀的扇动下,不知道会给汉东未来的政坛带来什么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