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裹挟着彻骨寒意,如汹涌的潮水般漫过旷野,沧州城外的官道早已被白雪盖得严严实实。
一支车队自风雪深处缓缓行来,身着玄色披风的百多骑士分列于两侧,马蹄踏雪的声响被风揉碎,只余下车轮碾过积雪的闷沉动静。
车厢里只余下两人,林元正靠在软枕上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背终于放松了些,指尖揉了揉眉心:“刘师,方才听闻守军那阵仗,倒真捏了把汗,还好林安那番话点醒了我等,方才没乱了分寸。”
“家主,如今由林安前去应付守城兵卒,应当无碍。”
刘长宏坐在对面,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语气稳了些,“他性子稳妥,处事圆滑世故,又提前把说辞捋顺了,再加上咱们这身份也早有掩饰,只要守军不刻意刁难,想必很快就能入城。”
林元正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车厢壁上跳动的炭火光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但愿如此,林安办事稳妥,嘴也严实,交给他我倒是放心许多,只是………”
他话锋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入城后才是真正的要紧事,沧州城里毕竟是娘子军的地盘,咱们每一步都得更小心。等过了城门这关,你我再仔细合计后续的安排,莫要出半分差错。”
刘长宏顺着他的话点头赞附,指尖在桌角轻轻一顿:“家主所言极是,城门只是第一道坎,我已让斥候提前乔装入城探过,城里最热闹的西市附近有处闲置的粮栈,往日便是接待外来粮商的,咱们入城后先去那里落脚,既合身份,也方便暗中行事。”
说着,他抬眸望向林元正,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语气里多了几分谨慎:“至于后续,等咱们在城里安顿妥当,摸清城内的情形,再想其他办法绕开守军耳目,去坟茔那边祭拜,最后再寻机去一趟城东那处废宅瞧瞧。眼下刚入城,四处都是驻军巡逻的眼线,若是贸然行事,反倒容易引人疑心,得不偿失。”
林元正沉默片刻,指节轻轻敲了敲桌沿,目光沉了沉:“刘师说得在理,祭拜之事急不得。”
他抬眼看向窗外,雪花正贴着车窗簌簌滑落,语气里添了几分怅然,“此次前来沧州,着实也令大伙跟着涉险,一切稳妥为主,可千万莫要因一时心急,把咱们所有人的安危都搭进去,想来父母与外家的长辈们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见到如此局面。”
刘长宏闻言,缓缓颔首,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家主能以大局为重,是大伙之幸。其实此次虽有些冒险,却也了了我心里的一份执念,当年高开道害了林兄夫妻与其外家一族,我没能亲手为他报仇,这些年这事一直压在我心里,成了挥不去的憾事。”
他垂眸顿了顿,指尖轻轻攥了攥,语气添了几分沉毅:“如今高开道在家主手中伏诛,大仇得报,能跟着家主来沧州,哪怕只是为林兄他们的坟茔添一抔土,于我而言也算是了却心愿。”
“刘师,林家这些年能依旧存在,乃是全靠你的护佑。”林元正说着,起身离座,对着刘长宏拱手一礼,语气满是敬重,“你本是文武双全的统帅之才,既能提笔筹谋大局,又能提刀征伐左右战局,却甘愿屈居林家,这才是林家真正的幸事。”
他抬起头,目光恳切,继而声音沉了几分:“当年父母走后,林家若不是你既带亲卫抵御盗匪,守住家业,又撑着大局稳住人心,林家怕是早已散了,更莫论后来与韩伯父联手,重提刀兵征战于野。”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愧疚:“这两三年,你在外征战,把武轩和师娘留在家里,虽说他们在林家不缺吃穿,没让他们受冻挨饿,可大小事都得靠他们俩扛着,你为林家付出的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从未敢忘。”
刘长宏连忙起身扶住林元正的手臂,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温然:“家主这话言重了,当年若不是于逃难途中遇到林兄,恐怕我早已或是暴尸于野,或是占山为匪,何来的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