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提缰往前,沉声道:“林子里不比外头,莫要被人偷袭了去,我等过去瞧瞧。”
火把的光晕随着马蹄移动,在幽深的松林间划出一道蜿蜒的光带,而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随着深入愈发清晰起来。
散落的断箭插在松土里,箭羽被踩得凌乱,带血的刀鞘半埋在枯草中,暗红色的血渍早已凝固,还有些破碎的甲胄碎片散落在地,甲片上的裂痕仍沾着泥土与血污。
几串深浅不一的马蹄印从林口一路往深处延伸,蹄印间还夹杂着拖拽的痕迹。路旁倒着不少战马,有的马身插着断箭,有的则脖颈扭曲,早已没了气息,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惨烈厮杀。
一名亲卫手持火把驱马奔来,到罗艺马前时猛地勒住缰绳,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启禀总管!前方约莫三十步处,散落着近三百具尸首,属下仔细辨过他们的衣甲,正是高将军麾下兵士常穿的灰布甲,只是大多尸首身上皆有箭伤,致命伤口齐整,倒像是被人埋伏射击,继而一刀毙命,连挣扎反抗的痕迹都少得可怜。”
又一名亲卫驱马从侧面林间冲出,火把光晃得他脸色紧绷,到近前禀报道:“禀总管!属下沿西侧痕迹探查时,发现林中不少地方藏有陷阱机关,有的是松枝掩盖的陷坑,有的则是绊马索,方才险些误踩,幸得及时察觉。看布置手法,倒像是早早就设下的,就等着人往里闯!”
话音刚落,南侧与北侧的林间便各有一骑驱马奔来,马蹄踏过枯枝发出脆响。
南侧来的亲卫急声道:“禀总管!南侧林间也发现数十具尸首,衣甲与高将军麾下轻骑一致,且前方十米处有三道绊马索,已被属下标记!”
北侧的亲卫紧接着开口,语气同样急促:“总管,北侧情况更险!除了陷坑,还有几处松树上绑着强弩,箭头对准林间通路,若不是属下留心观察,险些触发机关!”
罗艺勒着马缰,目光扫过地上的尸首与暗藏机关的痕迹,指节因攥紧剑柄而泛白。他沉默片刻,声音冷得像林里的风:“拢共三四百具尸首,还有林中早设好的陷阱……高开道带着五百轻骑入林,如今只剩百余人下落不明,这哪里是他伏杀别人?分明是他自己被人埋伏于此!”
他抬手示意亲卫近前,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放慢脚步,两两一组相互警戒,遇着机关先标记再绕行,既然陷阱还在,设局的人想必没走太远,咱们顺着尸首散落的方向追,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敢在幽州地界对高开道下手!”
虽说高开道一直对他这幽州虎视眈眈,私下里也常暗中打探幽州城防布局,可罗艺心里清楚,此人并非全无心智的莽夫,先前窦建德率大军来攻幽州时,城防几度危急,正是高开道带兵星夜驰援,才帮他守住了城池,保下这幽州安危。
后来两人一同归唐,高开道还因功获封北平郡王,更被朝廷赐姓李,算起来也算是大唐的勋贵,怎么会突然在这松林里遭人埋伏,落得如此下场?
高开道此人虽说野心不小,但也绝非毫无防备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在这幽州地界将他算计至此?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这般想着,罗艺提缰往前,火把的光映着他凝重的神色,也照亮了前方愈发杂乱的厮杀痕迹,这场松林里的埋伏,显然比他原先预想的还要复杂。
一路沿着陷阱机关最少的东侧摸索着前行,火把的光晕在松林间摇曳,映得满地松针与血渍愈发清晰,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的林木渐渐稀疏,一阵夜风从谷口吹来,带着碎石滚动的声响,只见一道乱石嶙峋的山谷横在眼前,正是此行的终点,乱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