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兰在副官的服侍中,穿上了这场战争前早已备好的军礼服。
这是一身以藏蓝色为基调的制式军装,为凸显立领,底部特意缝制了密密麻麻的金色条纹。肩章配备着大将军衔,左胸口带挂着勋表,一身金色纽扣从右胸斜向左腹。
副官戴着白色手套,站在埃兰身前忙碌,在扣紧最后一枚金色纽扣后,他端来大盖帽为埃兰戴好。
埃兰看着镜中的自己,比较昨日更加苍老了几分。他张开嘴吐出一个音节,沙哑的声音令他愣住,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再开口,声音清脆许多,道“这身礼服,原本是接见对方投降时穿的。可没想到,最终却是我们不敢继续打了!”
身为一名纵横战场多年的将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继续打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威廉·沃克打着反抗侵略的旗帜冲进巴拿马境内,并将战场设在了这里。战争持续一天,巴拿马铁路就别想运行,每天损失的财产都是不计其数的!
是巴拿马侵略了威廉·沃克吗?如果威廉·沃克在关于尼加拉瓜总统身份合法的情况下,那的确是巴拿马侵犯了威廉·沃克。当然,现在对方打赢了,合不合法已经没必要讨论。
而忤逆威廉·沃克的巴拿马地峡省高官何塞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无论是为威廉·沃克献上诚意还是为新格拉达共和国未来的考虑,何塞这个人物都必须死。如果没有这次的战争,以何塞在巴拿马的威望,这块日进斗金的地方,或许真的会成为联邦。
但很幸运,战争令对方清楚谁是真正的庇护者。
可战争失败后,以何塞为首的政客以及精英人物,很有可能会因为利益与美国人有牵扯。一旦巴拿马跟美国暧昧不清,那么共和国想尝到巴拿马铁路的美味蛋糕那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投降,顺带着杀掉巴拿马城内与共和国利益相违背的群体,在埃兰看来很有必要!
听到埃兰的感慨,副官郑重安慰道“先生,我们这只是一时的成败,说明不了什么!今日的屈辱,我们明日注定能洗刷掉!”
埃兰平淡的扫视了他一眼,嗤笑道“别说这种屁话了,我现在放弃投降,你和那些军团领袖愿意吗?”
副官脸上的笑容僵硬,暗骂自己不该多嘴。
好在埃兰清楚收回投降的想法不现实,对准他,那场爆炸给这群士兵心中留下的阴影太大。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只要是见识过那场爆炸的士兵,有一个算一个,跟美国人打仗的时候绝对不可能生起斗志。
“共和国连几艘战舰都凑不出来,海上战争打不过,而陆地战争是我们亲眼瞧见的。败了就是败了,而且这场失败注定无法洗刷。”埃兰携带好配枪,迈步走出房间。
房间外,四个军团长早已准备好。他们的皮靴擦得锃光瓦亮,脸上没有失败的愁容,只有苟且偷生的侥幸,他们看到埃兰身影,立定站好敬礼,声音整齐洪亮。
埃兰颔首,但心中苦闷,瞧瞧自己的麾下,战争前有多狂妄,战争后就有多怂。他平静开口“我们的失败已成现实,投降是唯一选择。可无论如何,我们要确保共和国的利益。
只要保住了共和国的利益,我们战败的事情在国内也会轻松揭过。所以,你们的利益与国家相关联,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所有人是一体的。”
望着正色看向他的军官们,埃兰声音冷冽“巴拿马铁路是我们必须要争取的,绝对不能拱手让给美国佬。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金钱、女人、土地还是贸易关税我们都可以答应!
但如果美国佬想将手伸进巴拿马铁路的利润里,我们即便再次拿出勇气战争,也不能让对方得逞!
明白吗!!!”
“明白!”副官与其他四名军官振声高喊。
“出发!”埃兰一马当先,率先走出楼房。他走上大街,乘上马车,街道两侧站满了围观的市民。
有人大声呼喊“埃兰将军,您这一次能为我们带来和平吗?”
埃兰撩开帘子看向街外,石板路上一大摊黑色的血污万分醒目。这是何塞和巴拿马的政治、精英团体被民众分尸留下的场面。
他为了展现自己的政治正确,也为了讨好美国佬,将巴拿马之所以会出现战争的根本罪责丢到了何塞身上。这也是事实,毕竟巴拿马军队外出侵略人尽皆知。拿到民愿,摆平战争,共和国能以功臣的名义顺利接受这个城市。
索性,埃兰站起身,站到马车上露出身形,卫士立刻警惕起来,一些何塞余党可没有全部清除,指不定会躲在哪个角落打冷枪。
埃兰拿出自己最正义的表情,手臂用力挥舞,以此表达自己话语的有力态度,他发出高亢的声音道“先生们,女士们,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在担忧美国佬会不会继续战争。
那么,现在由我告诉各位,我不清楚这一点,正如我不清楚为什么巴拿马地峡省高官何塞会招惹上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为什么要发动巴拿马军队侵略其他的国家!
但是,我会尽全力搞定何塞留下来的烂摊子,让战争远离新格拉纳达共和国的民众,哪怕付出共和国的一切。因为你们是国家的一份子,我们有无限的理由保护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而且我还要向你们保证,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国家都会保住巴拿马铁路,因为这是你们生存的源头,我以战争部长的身份向你们保证!”
他成功的发言令民众热泪盈眶,他们纷纷喊出埃兰将军的全名,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埃兰功成身退,缩回到车厢内部,他听着民众的欢呼声,满足的闭上双眼。
在民众的欢呼声中,马车慢慢走出城池,埃兰的心情快速恢复平静,他开始在内心总结自己的优势,思索他或共和国有哪些能够威胁到加州的军队的地方。
在思索中,马车在加州军队营地外围被拦停,埃兰被要求下车。他遵从对方的要求,老老实实平举双手,任由对方搜身,在他身后的马车里,其余几名随行军官也老老实实的被缴枪。
当确定这些投降人员随身再也不会有任何尖锐物品之后,士兵退让开通道,侧侧头,漠然的示意这六个人走进去。
在指引中,埃兰等人走进刚刚搭建起的帐篷,迈步进去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埃兰正想询问,却被指引的士兵要求坐在一侧等待。
这是羞辱,可包括埃兰在内的所有军官都无所谓。只要能摆平战争,拿到巴拿马铁路,任何羞辱都是值得的。
另一边,斯文·海因里希正坐在战地医院的病房内,他跟轻、重伤员坐在一起抽着烟闲谈。
根据最后统计,上场战争牺牲19人,重伤128,轻伤316。
牺牲的士兵多为面部中弹,重伤的士兵是巴拿马军队前膛炮射出的实弹经过多次撞击地面砸进了战壕内部。
有些士兵的藏匿并不全面,被实弹砸碎了脚掌和手臂。
至于轻伤的,则是手臂中弹,对生命没有任何威胁。
病房的门帘被掀开,本杰明·福特走进房间,他环视一圈,跟伤员们点头打招呼,然后道“头儿,那群投降的来了!”
斯文起身,从一名伤兵手中拿过何塞的头颅。头颅被炮制的很好,栩栩如生,脖颈处的伤口被某种草叶糊住,干巴巴的也不流血。
抛了抛手中沉甸甸的头颅,斯文将其丢给本杰明,叮嘱道“带回去,我要将它放在烈士陵园里,让牺牲的士兵有个戏耍的玩具。”
本杰明接过,交给身旁教导员。
威廉·沃克注意到了斯文望过来的视线,他急忙起身,只听斯文和气道“因为你的事,我损失了19名士兵。对于我来说,敌人死一万、十万、百万我也不在乎,但我的士兵牺牲一个,我都会痛心无比。”
威廉·沃克连忙表达歉意,尽管他清楚这是斯文故意刁难。
“我交代你的事情务必要完成,这不会涉及到巴拿马的底线,所以这对巴拿马来说不是不可接受的条件。
拿出你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能力,让我看看你的话术。这边的事情提早完成,你也能尽快拿着德莱塞击针枪、炮去打下你的领地,清楚吗?”斯文整理着威廉·沃克的衣领,抚平对方衣装上的褶皱。
威廉·沃克连连点头,唯命是从。
“我会跟在你身后充当你的助手,不要看我,这会暴露你的怯弱。在谈判中,你才是老大,展现你发号施令的气魄,你是尼加拉瓜总统,这是美国总统承认的事实,而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战争部长,准备好了吗?”
“已经没问题了先生!”
“走吧。”众人走出战地医院,直奔谈判帐篷,以威廉·沃克为首,众人鱼贯而入。
埃兰眼见来人,急忙起身绕过桌面,远远便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很高兴能以这种和平的方式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