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御殿内灯火通明,武士们举着火炬在高墙内外来回巡视。
御殿内的幕府权贵齐齐跪坐在殿堂里,泾渭分明。
即便在这种危急关头里,开国派和攘夷派依旧不能达成政治上的同盟,依旧在各抒己见,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那一方。
人群前方分别跪坐着德川齐昭和井伊直弼。
两人的表情不一,井伊直弼那张标志性的日本丑脸作深沉状。他左手把住腰间佩刀,右手持笏,双腿盘坐,穿着白色布袜的脚掌贴紧,然后被腰带盖住。
德川齐昭同样如此打扮,满是威严。他留有山羊胡,时间和阅历在他脸上留下了精明的刻痕,他眼神闪烁,很是兴奋,眼睛眨的飞快,像是在深度思索。
阿部正弘跪坐在德川家定的席位袍覆盖全身,袖口收拢,双臂交叉置于腹部,整个身形就像是一个三角形的大粽子,宛若泥塑。
德川家定穿着一身黑衣,外面裹着一袭棕色的外袍,袍面上绣着纹饰,又绣着金纱,在火光的掩映下微微泛红。他面颊瘦削,头戴立樱冠,眉毛被修饰的细而弯,眼神看不出多少神采,有些木。
御殿内静悄悄的,即便巡视殿前的武士也会刻意的放轻脚步。
这种沉寂的气氛令德川家定不满,往常,任何事情,御殿内的大臣们都会吵作一团,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可这次遇上了大事件,这群人开始装死,拿不出有效意见,令他心烦意乱。
轻轻叩击桌案,德川家定做着怪异动作,凝声道“美国要求我们在江户划出一块交由他们建设驻军场地,并要求日本人与狗不得进入。
同时,我国主要经济来源地库页岛,也要被割让给美国!”
台下传来骚动声,攘夷派开始坐不住了,就连开国派的中下层干部也难以安稳。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德川家定平静询问“美国人说,如果我们愿意签下协定,那么就会与我们交好。如果拒绝,下次美国来到之后,就会发起战争!”
“啪!”德川齐昭抬手将笏板拍在地上,怒气冲冲道“我已经忍那群该死的蛮夷很久了!从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商量着和平解决,而是让他们知晓我们的武力!
即便输了,我们也能咬下他们身上的一块肉,只有他们知道疼了,才会有所收敛,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些所谓的友好通商肯定不会如此屈辱!
可现在,刚刚签订条约未满一年,那些该死的美国人就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一味的忍让只会令对方变本加厉,如果我们这次继续忍让下去,不单单是美国人,那些该死的英国人、沙俄人以及法国人,都会凑上来咬我一口!
今天割让库页岛,明天就能割让江户,后天呢?后天割让京都吗?
我们日本人,不比他们差!”
最后一句话是被吼出来的,德川齐昭的声音令外面巡视的武士们微微侧目,随后他们挺起胸膛,脚步踩得声音都大了些!
他身后的攘夷派极度认同,族老们大声的称是,开国派的中下层更躁动了。
井伊直弼猛回头,眼神中流露出阴翳,声音嘶哑的问向中下层道“你们认为他们说的是对的?我们怎么打他们?我们的炮口有他们的大吗?射程更远更准?还是说我们手里有长枪短铳?”
“卑劣的卖国贼!”攘夷派中有一名族老猛然站起,指着井伊直弼开骂。
“闭嘴,你的尊卑呢?”井伊直弼脸色铁青。
德川齐昭撑住腰间佩刀,喝骂道“难道他说的不对?你为什么如此软弱,总是看轻了我们自己,看高了外人?你以为那群该死的美国人是多么厉害的人吗?
如果他们不畏惧我们,为什么入了夜,还要将船开到江户湾的中间去,这难道不是害怕靠近码头,会被我们爬上船杀死他们吗?
告诉你,美国人,从来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他们只是看起来强大!”
“难道大英帝国攻打清朝,逼迫清朝开放港口、赔款就不能做参照物吗?”井伊直弼反呛。他是真的不想打,也绝对不是卖国贼,更不愿意割地赔款,但他找不到解决办法。
“大英帝国是美国吗?不是!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万一美国没有那厉害呢?只是背靠着大英狐假虎威!”德川齐昭怒道。闭关锁国这么久,外界的情报知之甚少,很多消息都是沙俄与美国讲给他们听的。
近段时间他们恢复了外面的通讯,但了解依旧不多。
“望厦条约难道不是美国从大清手中拿到的?他们能令大清恐惧,就能令日本恐惧!”井伊直弼抓住漏洞开始反击。
“是又如何?清政府软弱无能,是蛮夷执政,没有骨气,只为了维持自身统治,不让汉人造反罢了,所以这才步步退让!我们怕什么?我们的骨气和脊梁难道没有那群该死的鞑子硬?”德川齐昭怒斥,对于大清,他还是很了解的,毕竟是日本的宗主国。
他现在说话很有气势,实在是美国压迫的太狠了,没给日本保留退让的余地!听听,割让库页岛、江户驻军,这两条,单拎出一条就是在要德川家定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