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沼泽”的“疏通”工作，让我们三个像是被扔进情绪滚筒洗衣机里高速旋转了三天三夜，又像是同时参加了一百场葬礼和一百场狂欢派对，精神和能量都透支到了极点。瘫坐在那片刚刚平静下来、依旧飘落着彩色规则碎片的沼泽边缘，我们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灵魂上那个代表“临时工”身份的烙印微微发热，第一个暗红色的光标已经熄灭，但另外两个依旧不祥地悬浮在视野角落，如同催命符。
“稍微……温柔点？”我有气无力地重复着托雷基亚的天真愿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觉得那个由垃圾和执念构成的‘主宰’，它的词典里会有‘温柔’这个词吗？”
托雷基亚仰面躺在冰冷的金属残骸上，望着头顶那片由扭曲管道和凝固能量构成的、如同抽象派画作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混沌气息的浊气。“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休息了不知多久，直到锈铁检测到我们的核心能量恢复到了安全线以上（虽然依旧是贫瘠状态），那个冰冷的、属于垃圾主宰的意念便准时地、如同最苛刻的监工般响起：
【效率低下。限期完成所有‘订单’。下一个目标：‘逻辑回廊’。即刻出发。】
没有丝毫缓冲，第二个暗红色光标骤然亮起，投射出的景象让我们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那是一片由无数巨大、光滑、不断自我复制和延伸的金属镜面构成的迷宫。镜面中倒映出的却不是我们的身影，而是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冷光的数学公式、逻辑符号和不断自我论证又自我否定的哲学命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头脑发胀的、高度“理性”和“秩序”的气息，但这种秩序却带着一种僵化、死循环般的疯狂。
【规则淤塞点二：逻辑回廊。成因：过量‘绝对理性’、‘完美逻辑’规则碎片堆积，衍生出‘自我指涉’、‘悖论增殖’及‘认知闭环’效应。威胁：陷入者将被强制参与无限逻辑推演，思维陷入永无止境的论证循环，直至意识被同化为回廊逻辑结构的一部分，成为新的‘逻辑基石’。】
“……我收回刚才的话。”托雷基亚看着投影，面无表情地说，“跟这地方比起来，悲伤沼泽简直像个温情脉脉的疗养院。”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强制逻辑推演？无限论证循环？这简直是为我这种习惯了靠直觉和系统辅助维修的“技术工”量身定做的刑场！而托雷基亚这个混沌化身，进入这种极端秩序的环境，怕不是像把水倒进油锅？
“这玩意儿……怎么疏通？”我感觉嗓子发干，“用更大的逻辑去覆盖它？我们谁有这个本事？”
“覆盖？那太费劲了。”托雷基亚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却死死盯着那片镜面迷宫，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具吸引力的挑战，“极端秩序？完美逻辑？嘿嘿……你知道什么东西最喜欢钻这种环境的空子吗？”
他扭头看我，露出一个狡黠的、如同准备恶作剧的孩子般的笑容：“是‘漏洞’，是‘杠精’，是……‘混沌病毒’！”
“病毒？！”我心头一凛，“你又想干什么？”
“你看啊，”托雷基亚指着投影中那些不断流动、自我论证的公式，“这套逻辑系统，看起来完美无缺，环环相扣，对吧？但越是这样严丝合缝的系统，往往越依赖于某些不言自明的‘公理’和‘前提’。如果我们……往里面丢进去几个专门针对这些根基的‘问题’呢？比如——”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一种极其欠揍的、抬杠的语气：
“‘你如何证明你不是缸中之脑？’”
“‘为什么1+1一定等于2？谁规定的？’”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本身是不是一个判断？如果是，它是否需要被判断？’”
他每说一句，我都能感觉到那片“逻辑回廊”的投影似乎都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带着某种诡异的、能侵蚀逻辑根基的力量。
“我们要做的，不是用秩序对抗秩序，而是把最低级、最无赖、但又最难以彻底驳倒的‘认知陷阱’和‘逻辑病毒’，批量制造并注入这个回廊的核心！”托雷基亚越说越兴奋，“让它们内部自己去吵！去争！去陷入自我怀疑的无限循环！当完美的逻辑开始自己打结，所谓的‘淤塞’，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这思路……真是又损又贱！但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