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熟悉,像一股暖流淌过心里,让他们俩感觉到久违的亲切,仿佛之前在城里上学的疲惫和委屈,都被这山风吹散了些。
但这份亲切里,又裹着多多少少的一点失落——因为他们知道,父母都没有在家里。张宇父亲在外打工,母亲去哥哥家里帮忙照顾嫂子,而李娟的父亲在外打工,而母亲暑假回来一个多月,然后又返回去找父亲,一块打工了。而且居住的都是独门独户,周围一二里地没人。
一想到回家后,家里空荡荡的,没有妈妈在门口迎接,没有爸爸在院子里劈柴,没有熟悉的饭菜香,心里就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回家感觉孤零零的,尤其是晚上,屋子大,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那种孤独感会更明显。万幸的是,有彼此作为陪伴——从小学到高中,他们俩就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不管是遇到难题,还是受了委屈,都能互相倾诉、互相帮忙。
这次放假,两人约好一起回家,路上有个伴儿,到家后一起打扫屋子、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就算爸妈不在身边,也不会觉得太孤单,这份陪伴,像一颗定心丸,让那份失落淡了不少。
班车依旧边走边停,不是取东西就是下人,这是山里班车的老规矩——山里人家住得散,有的在山坳里,有的在半山腰,离班车的主线路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司机师傅总会在约定好的岔路口停一停,帮老乡们取点从城里捎回来的东西,或者让要下车的人就近下车。
刚过了第一个村子,司机师傅就踩了刹车,朝窗外喊了一声:“王婶,你家娃给你捎的降压药和买的肉到了!”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大婶就从路边的土坡上跑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着的手提篮子,笑呵呵的从司机手里接过药和一个塑料袋装的几斤猪肉,又感谢了几句司机,才又跑回坡上。车子刚开出去没多远,又有人喊停,是两个背着编织袋的年轻人,要在前面的岔路口下车,他们把编织袋扛在肩上,跟司机师傅说了声“麻烦了”,就踩着路边的碎石子,朝着山坳里的村子走去。
就这样,走一段,停一下,走一段,又停一下,车厢里的人慢慢少了——紧接着下车的是那两个坐在过道后面座位上的两个年轻人,接着是前排抱孩子的妇女,然后是后排的两个老人,每下一个人,车厢里就空出一块地方,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座位,渐渐有了空隙,过道也变得宽敞起来。
车子在山里兜兜转转,绕过一道又一道弯,爬过一个又一个坡,有时候会遇到坑洼的路面,车身颠簸得厉害,李娟没扶稳,身子往张宇那边歪了一下,张宇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声说“小心点”。李娟点点头,把窗户又往旁边推了推,风灌进来,带着山里的凉气,她深吸一口,闻到了熟悉的草木香。
又走了不一会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车站牌,车站牌后面有几棵火棘树,树枝上还挂着满枝条的红果,张宇眼睛一亮,拍了拍李娟的胳膊:“到了,前面路口就要下车了,拿好东西,别落下啊!”
司机师傅似乎也记得他们,放慢了车速,在路口稳稳地停了下来,“小伙子,小姑娘,到地方了。”张宇和李娟赶紧道谢,收拾好东西,慢慢下了车。
两人下车后,张宇先把自己脚边的背包和手提包拎起来,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去拿李娟放在座位底下的背包和手提包——那是李娟从城里带回来的衣服和假期学习用的书本资料。
好在这学期的课本他们暑假时借了一套,家里有,而他们这次主要复习本学期内容,所以不用带课本,只是拿了做的资料和题。不算太重,就是衣服体积大,手提包鼓鼓的。
他弯腰把李娟的书包拿出来,又顺手拿起李娟放在腿边的一个手提包和一个装零食的塑料袋。
“我来背,你提那个轻的就行。”张宇付过两人的车费,对李娟说道。然后把自己的背包背在背上,然后将李娟的书包背在胸前,一只手提起一个手提包。李娟原本想自己拎手提包,帮张宇分担一点,但张宇坚持不要李娟提,李娟见张宇已经拿稳了,就没再争,只是提起一个装着零食的透明塑料袋——这是他们昨天下午在学校门口的超市里买的,打算在家里和去山上玩时吃,分量很轻,拎在手里几乎不费力。
“那我提这个。”李娟说着,伸手接过塑料袋,指尖碰到袋子里的薯片,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两人朝着李娟家走去,下车的路口离李娟家还有一段土路,路面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还留着夏天雨水冲刷的痕迹,长出了几棵杂草。张宇提着手提包,走得很稳,李娟紧紧跟着他,手里的零食袋轻轻晃着。
路边的野草已经黄了,风一吹,草穗子轻轻摇摆,偶尔会有几片落叶飘下来,落在他们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