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月下旬,算下来明日就是百日筑基的最后一天,他打马回了风鸣。
到家后,空荡荡没有人。
他不奇怪,知道母亲跟大嫂去了酒坊帮忙,二哥跟着秦信在招兵买马训练,云起去社学读书。上次汤沐来过之后,姜惊鹊做了个决定,就是把村中十五岁以下,五岁以上的男丁全部送进社学。
书本、笔墨纸砚,由酒坊来供,当然也做了些规定,超过二十五岁不得生员功名,必须退学。
把这事跟于景安说过后,于景安说他有齐家之象,于是他干脆又定了个规矩,六十岁以上老人,每年可得一两例银。
也就是一千文钱,从三月份开始,分十个月发,每月发百文,到年底给完。
姜百年大力支持他的做法,就是母亲张氏颇有微词,埋怨他酒坊还没建起来,也不知道是赚是赔,就先往里搭银子了。
把马栓好以后,迈步走向祠堂,他猜测的没错,姜百年就在祠堂,正跟张怀礼下棋。
张怀礼的身形更加佝偻了,发髻花白,看起来好似比同龄的姜百年要老上十岁。
姜惊鹊摇摇头,那天老爷子喊着要张怀礼断绝关系,这又凑到了一起。
“啊,敏行,来了了……”张怀礼慌忙站起身,显得手足无措:“我,我清扫干净了,不光地面,就连牌位都擦拭过了。”
姜惊鹊笑了笑:“怀礼大伯,你坐。”
“怀礼你坐。”姜百年劝了句,抬头笑着瞧向孙子:“你咋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县尊那里学习,准备府试么?”
姜惊鹊顿了下来:“我回来瞧瞧,顺便有件事,想问问阿爷的意思。”
“那你们说话,凳子给你。”张怀礼闻言又要走。
姜惊鹊摆手:“无事,怀礼大伯也是见多识广,也听听看。”
“好。”张怀礼犹豫片刻,还是坐稳了。
“阿爷,你说于县尊怎样?”
“好人!有良心的官儿。”
“但他笨啊,不会当官儿,自己被人忽悠了八年不说,合江县治理的也是一塌糊涂。”
“啥意思?”
张怀礼忽然插言:“敏行,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无事,你说。”
张怀礼先叹了口气,看着他们祖孙二人道:“这些日子,我每日在祠堂里清扫,时常就在回忆我这一辈子,自诩聪明,但真的都是小聪明,愚蠢之极。”
这话不新鲜,姜惊鹊等他往下说。
“我就在想,所有我的谋划都成了,比如说抢了姨丈的里长,拿到你姜家的公田,黑苗也依约没有害咱们,我就真的好了么?”
张怀礼摇摇头:“不会,我剩下的日子,大约都会被噩梦缠身。”
“大伯到底想说什么?”
“心安,于县尊就属于那种让人放心,让人心安之人,这种人,或者说这种官不多,无论为师为友都当珍惜,就好比姨丈。”
姜惊鹊笑了,是啊,心安。
自己携五千年视野,需要老师托举吗?
若困在这种思维,弯弯绕绕中,何谈为生民立命?
一股通透之气,自心中涌起,接着就是气血自丹田开始涌动。
坏了!
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