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渐渐转弱,从原先急促的敲打变成了轻柔的滴答,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个夜晚奏响安眠曲。苏念将最后一页报告导出成pdF格式,仔细检查过格式无误后,轻轻点击了发送键。邮件顺利送达陆时砚的邮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肩膀。
墙上的挂钟刚走过九点,时针与分针形成一个完美的直角。办公室里的灯光柔和地洒落,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雨后的空气透过半开的窗户缝隙流淌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驱散了室内残留的疲惫感。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桌角那只空了的陶瓷汤碗上。碗身素雅洁白,边缘处描着一圈极细的靛青色纹路,简约中透着不凡的品味。即使已经空了,碗壁还留着淡淡的鸡汤香气,混合着红枣与枸杞的甜香,让人回味无穷。
她想起陆时砚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汤碗不用洗,明天带给我就行”。这话说得自然,却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按理说,借了别人的餐具,洗净归还是基本礼仪,但他却特意嘱咐不必清洗,这其中的意味让她忍不住多想了几分。
苏念找来一个干净的保鲜袋,小心地将汤碗装入其中。她的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装好汤碗后,她又随手拿起昨天他留在这儿的门禁钥匙。昨天忙着修改报告,竟是忘了归还。
钥匙串是简单的金属环,上面挂着两三把钥匙,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精致的木质书签。书签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的“砚”字刻工精湛,每一笔每一划都深峻有力。刻痕里还留着些许浅棕色的木蜡油,摸起来光滑细腻,显然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摩挲把玩。
苏念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砚”字,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陆家花园见到他的情景。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独自坐在花园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旧书,神情专注而沉静。书页间夹着的,好像就是这样一个木质书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那时她还是个刚入学的研一新生,跟着导师去陆家拜访。远远看见那个身影,她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了那片宁静。后来才知道,那位就是系里闻名已久的陆时砚教授,学术成就斐然,却鲜少在人前露面。
“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苏念手一抖,差点把钥匙串掉在地上。她慌忙抬头,就见陆时砚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湿漉漉的黑伞,伞尖还在滴着水珠。他身上的深色风衣带着雨夜的寒气,发梢微微湿润,更衬得眉眼深邃。
“陆教授?您怎么又回来了?”苏念见状,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心中不禁有些诧异,同时,她的心跳也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起来。
她稍稍定了定神,解释道:“我刚刚已经把报告发到您的邮箱里了。”
陆时砚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不紧不慢地收起手中的雨伞。他的动作优雅而自然,仿佛这一切都再平常不过。
接着,他迈步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将外面微凉的空气隔绝在门外。
陆时砚的目光缓缓扫过苏念手中的钥匙串,最后停留在桌上的保鲜袋上。他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对那个保鲜袋里的东西有些好奇。
“刚到楼下,突然想起你可能没带伞。”陆时砚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关切。
苏念心中一暖,连忙说道:“谢谢陆教授,这汤真的很好喝。”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钥匙和已经装好的汤碗一同递了过去。
“这是您特意送过来的,还有这个钥匙,昨天忘记还给您了。”苏念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歉意。
陆时砚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那触感微凉,却让她觉得被碰到的地方一阵发烫。他顿了顿,拿起钥匙串上的书签仔细看了眼,忽然问道:“喜欢这个?”
苏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个木质书签,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挺好看的,刻得很精致。”
“之前去江南古镇做调研时,一个老木匠给刻的。”陆时砚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将钥匙串放进风衣口袋,却又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巧的木盒,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苏念疑惑地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木料特有的温润质感。她轻轻打开盒盖,里面铺着一层深蓝色的绒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精致的木质书签。书签比陆时砚的那个稍小一些,上面刻着一个清隽的“念”字,字体与他钥匙串上的“砚”字如出一辙,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书签的边缘打磨得更加圆润,系着一根浅棕色的棉绳,绳尾还缀着一颗极小的木珠。
“您……”苏念抬头看他,心跳莫名快了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上次见你看书总用便利贴当书签,容易掉。”陆时砚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个轻便,也不容易折。”
可苏念记得,她只用便利贴当书签那回,是上周在他办公室等他修改论文时的事。当时他临时有个电话会议,让她在办公室稍等。她百无聊赖,随手从他书架上拿了本书翻看,见没有书签,就撕了张便利贴夹在书中。那么细微的一个举动,连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他却注意到了,还记在了心里。
她捏着那个小小的书签,指尖能感受到木料细腻的纹理和恰到好处的温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得发慌。书签表面打磨得极其光滑,可见制作之人的用心。
“谢谢您,我很喜欢。”她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柔。她将书签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包里,特意选了一个有夹层的位置,生怕不小心碰坏了。
陆时砚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抬手看了眼手表:“雨小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苏念赶紧摆手。他已经特意跑回来一趟,再让他送自己回家,总觉得太过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