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像是被打湿的调色盘,朦胧中透着几分寂寥。苏念抱着刚打印好的研讨会材料,站在写字楼门口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溅起细密的水花,晚风裹着湿气吹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从清晨到日暮,她几乎没离开过办公桌。研讨会临近,材料要得急,她又是第一次独立负责这么重要的项目,生怕出一点差错。直到把最后一份文件装订整齐,她才敢放松紧绷的神经,可疲惫却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早上出门时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没带伞。现在已经快晚上九点,打车软件上排队的人有几十位,估计要等很久。雨势不见小,反而越发急促,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门,也敲打着她有些焦躁的心。她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正想给闺蜜林薇发消息问问能不能来接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苏念。”
那声音低沉温和,穿透雨声,清晰地落入耳中。她回头,就看到陆时砚的车停在路边,车灯柔和地打在她身上,在湿漉漉的地面拉出长长的光带。他降下车窗,探出头来,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没带伞?”
雨丝飘进车窗,沾湿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整个人在雨夜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隽沉稳。
“陆教授?您怎么在这?”苏念有点惊讶,陆时砚的学校离这儿不近,这个点他按理说应该在家了。她记得他下午并没有提过要来这边。
“刚好过来附近见个朋友,准备回去。”陆时砚说得轻描淡写,视线在她抱着的那摞厚厚的材料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回她带着倦意的脸上。其实他是下午听团队负责人说苏念为了赶材料,要在公司加班到很晚,特意绕过来的。他知道她认真,做起事来常常忘了时间,更别提关注天气变化。他指了指副驾驶:“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苏念犹豫了一下,觉得麻烦他有点不好意思,但看着越来越大的雨,以及手机软件上迟迟不动的位置数字,冷风一吹,她瑟缩了一下,还是说了声“谢谢”,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内很暖和,空调送出恰到好处的暖风,驱散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清冽干净,和陆时砚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莫名安心。陆时砚递过来一条柔软的灰色毛毯:“刚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别着凉了。”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来微凉的触感。
苏念接过毛毯裹在身上,毛茸茸的质感贴着皮肤,心里暖暖的,忍不住问:“您见朋友,聊到这么晚吗?”她印象中的陆时砚,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很少会在工作日的晚上在外逗留太久。
陆时砚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正面回答,反而转了话题,声音平稳:“材料赶完了?没遇到什么问题吧?”车子平稳地驶入雨幕,刮雨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将模糊的视线一次次擦清。
“赶完了!”提到这个,苏念的语气就轻快起来,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眼睛也亮了几分,“多亏了您上次在咖啡馆给我提的思路,写起来顺利多了。”她兴致勃勃地跟他说了说材料里的几个亮点,如何切入,如何论证,哪里是她觉得特别出彩的地方。她讲得专注,侧脸在窗外流转的霓虹光影下显得生动明媚,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
陆时砚认真听着,偶尔在等红灯的间隙点头附和两句,或是提出一两个精准的问题,引导她思考得更深入。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兴奋的侧脸,看着她因为谈到专业领域而散发出的光彩,嘴角的弧度悄悄变深。他知道她有能力,只是有时需要一点肯定和引导。车厢内空间有限,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混合着雨声和引擎的低鸣,构成一种奇妙的安宁氛围。窗外的世界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唯有车内的光影和温度是真实可触的。
车子穿行在被雨水浸润的城市街道,路灯的光晕在水洼里破碎又重组。苏念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连续加班积累的疲惫在温暖的环境里开始释放。她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流光溢彩。
陆时砚察觉到了她的安静,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有打扰,只是将车里的音乐声调得更低缓了一些,是一首旋律悠扬的古典钢琴曲,音符如流水般静静流淌。他知道她最近很辛苦,独立承担项目压力不小。他想起第一次在学术会议上见到她时的样子,青涩却充满锐气,敢于质疑,勇于表达,和现在这个为了完美呈现成果而熬夜加班的身影渐渐重叠。时光打磨掉了些许棱角,却赋予了更沉稳的内核。真正的成长,往往是在一次次静默的坚持与担当中所铸就,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细微处见真章。
快到苏念家小区门口时,陆时砚缓缓将车停在路边临时停车位上。雨似乎小了一些,但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侧过身,从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