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紧紧守在陆辰言身边,看着洞口那越来越激烈的战斗,心急如焚。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眉心的“归寂道标”在微微发烫,像是一块被拨动的炭火,与浓雾深处某个冥冥之中的存在,产生了一种遥远而令人不安的共鸣。这些怪物,是直接冲着道标来的?还是……感应到了陆辰言这个“载体”体内那缕黑暗的气息?
战斗陷入了令人绝望的僵局。刀疤脸等人虽然战斗经验丰富,悍勇无比,但无法对雾中怪物造成有效的致命杀伤,自身的体力和力量却在急速消耗。苏牧需要全力维持光盾保护洞口狭窄的区域,无法脱离位置进行有效的反击。而浓雾越来越浓,怪物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从雾中源源不断地涌现,此起彼伏的尖啸、低语、怪响如同魔音灌耳,疯狂地冲击、干扰着众人的心神,让人焦躁、恐惧、甚至产生幻觉。
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活活耗死在这小小的山洞里!绝望的情绪开始像浓雾一样蔓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如同死去般昏迷的陆辰言,身体再次出现了异动!
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胸口那片灰败死寂的区域,中心那点融入的、深邃的黑暗,忽然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搏动了一下!
就像一颗沉睡的、黑暗的心脏,微弱地跳动了那么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若有若无,但其本质却高得令人战栗、带着绝对“终结”与“虚无”意味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起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这波动瞬间掠过了整个山洞,穿透了苏牧布下的光盾,毫无阻碍地蔓延到了洞外,融入了那片浓稠的、充满恶意的白雾之中!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洞口外,那些正在疯狂攻击、尖啸的雾中怪物,无论是那个诡异的老太太傀儡,还是其他那些模糊扭曲的影子,在这股微弱波动掠过的瞬间,所有的动作全部猛地一滞!
它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立在原地。
紧接着,它们发出了凄厉到极点、但这一次,其中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意味的尖啸!仿佛渺小的虫豸直面了来自食物链顶端的绝对捕食者!
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这些雾中怪物的身体,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又像是被风吹散的沙雕,迅速变得透明、淡化,轮廓扭曲、消散,最终……彻底化为了虚无,融入了周围的浓雾之中,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前后不过两三秒钟的时间,洞口外所有张牙舞爪的怪物,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剩下那依旧翻滚不休、浓得化不开的白色雾气,以及雾气深处,那若有若无、却明显带上了惊惧、惶恐意味的、远远传来的低语声,似乎那些隐藏在雾里的东西,正在仓皇地远离这个山洞。
山洞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变化,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然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所有人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恐惧、以及一丝复杂的庆幸,齐刷刷地落在了山洞最里面,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陆辰言身上。
刚才……是他做的?
不,更准确地说,是他体内那缕诡异的黑暗做的?
那东西……它是在保护这个“载体”?或者说,仅仅是在驱散那些可能威胁到“载体”安全的、在它看来如同苍蝇般嗡嗡叫的……低级同类?
苏牧缓缓撤去了淡蓝色的光盾,走到陆辰言身边,神色复杂到了极点,眼神里混杂着担忧、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查陆辰言的状态,结果和之前一样,依旧无法清晰地感知到那缕黑暗的具体形态和意识,但它刚才展现出的、对雾中怪物那种近乎规则层面的、绝对的压制和抹除能力,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情况……变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苏牧的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疲惫,“那东西……似乎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意识或者本能。而且,它显然将辰言的身体,视为了它的……所有物,不容许其他低级别的‘污染’来触碰。”
林栀看着陆辰言那张安静得过分的脸,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看上去甚至有些脆弱。但此刻,林栀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渗透了四肢百骸。他现在不仅生命垂危,还成了某种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的“暂居地”甚至“私有财产”?那缕黑暗在他体内,究竟是暂时延缓了他的死亡,还是将他变成了一个更加可怕、更加不可控的……东西?一个定时炸弹?
山洞外,浓雾依旧封锁着天地,但那种被无数双恶意眼睛窥视、被层层包围的窒息感,却减轻了许多。雾中的低语声也变小了,变得遥远,仿佛那些隐藏在雾里的东西,对这座山洞,或者说对山洞里的陆辰言,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不敢再轻易靠近。
暂时的、诡异的危机,似乎解除了。
但每个人心头的阴云,却更加厚重,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们仿佛不是获救了,而是从一个显而易见的危险,踏入了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恐怖境地。
就在这时,一直毫无动静的陆辰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痉挛了一下,灰白干裂的嘴唇再次无声地翕动着。
这一次,林栀凑得极近,看得真切。
他反复重复的,是两个字。
不再是模糊的“井”。
而是……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