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重重地摔落在某种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浑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疼,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让她趴在地上干呕了好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满嘴的血腥味和尘土味。
她趴在原地,喘着粗气,等待那阵剧烈的眩晕过去。几秒钟后,她才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头,茫然地环顾四周。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公寓那毁灭性的震动、幽蓝与纯白光芒的疯狂交锋、震耳欲聋的爆炸和轰鸣……全都消失了。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而可怕的噩梦。
但身体的疼痛和冰冷的地面,又在清晰地告诉她,那不是梦。
她不在那间即将被彻底毁灭的公寓里了。
眼前,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借着凄清的月光,她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一个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庭院。院子很大,地面铺着不规则青石板,但石板缝隙里长满了及膝的荒草,枯黄败落,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的土腥味和一种老房子特有的、厚重的尘埃气息,这种味道带着一种时光凝固般的死寂,让人心里发毛。
庭院中央,矗立着一棵巨大无比的银杏树。树干极其粗壮,恐怕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树皮皲裂,布满岁月的痕迹。巨大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虽然时值夜晚,看不清叶子的颜色,但能听到风吹过时,无数扇形叶片发出的那种独特的、沙沙的轻响,像是有无数人在低声耳语。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林栀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棵银杏树上,心脏狂跳。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树下,伸手触摸那粗糙的树皮。借着月光,她仔细寻找,果然在一人多高的树干上,发现了一个模糊的、几乎要与树皮融为一体的刻痕——那形状,与她手中印章上的家族徽记,一模一样!
这里……真的就是母亲提到的“银杏旧居”?
那枚印章的力量,真的在最后关头,把她传送到了这里?
那辰言呢?周铭学长他们呢?公寓里最后那场毁灭性的爆炸……他们怎么样了?辰言把她推出来的时候,他自己呢?
巨大的恐慌和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担忧瞬间攫住了林栀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枚古朴的印章,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之前那璀璨的、充满守护力量的纯白光芒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它变得黯淡无光,触手一片冰凉,沉甸甸的,仿佛所有的灵性都在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和空间传送中消耗殆尽。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质感,和上面那个无声诉说着过往的徽记。
是辰言……在最后关头,不知是凭借着他自己残存的意志,还是那印章本身的力量,亦或是两者结合,硬生生在这绝境中,为她开辟了一条生路,把她送到了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那他呢?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他现在是生是死?
一想到陆辰言可能已经被那恐怖的能量吞噬,或者重新被那个冰冷的“存在”彻底控制,林栀就感觉心如刀绞,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印章,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这枚印章,是辰言拼死送给她的唯一东西,也是她现在与过去、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了。她不能慌,不能倒下。母亲指引她来这里,辰言送她来这里,这里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能解决这一切的关键!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草屑的冰冷空气,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周围。庭院很大,除了这棵醒目的银杏树,后面还连接着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小楼是传统的中式建筑,黑瓦白墙,但在岁月的侵蚀下,墙壁已经斑驳不堪,爬满了干枯的藤蔓,窗户黑洞洞的,像是一只只没有眼睛的骷髅头,沉默地注视着庭院中的不速之客。这里安静得可怕,除了风声、虫鸣和树叶的沙沙声,完全听不到任何属于现代城市的喧嚣,仿佛与世隔绝。
生路,就在这栋看起来阴森森的老宅里吗?这里面藏着什么?是能对抗那个“存在”的秘密?还是……更危险的东西?
林栀紧紧握着冰冷的印章,把它当成护身符一样贴在胸口,然后迈开脚步,踩着及膝的、窸窣作响的荒草,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栋沉默在月光下的老旧建筑走去。脚下的青石板有些已经松动,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尖上。
越是靠近,那股陈腐的尘埃气息就越发浓重。老宅的木门是暗红色的,但油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木头本身的灰败颜色,上面还有虫蛀的痕迹。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留下一条黑黢黢的缝隙,像是一张等待着什么自投罗网的巨口,从中透出更深的阴冷气息。
她在门前站定,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的恐惧,伸出手,用力推向了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木门。
“吱呀——!”
一声漫长而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让人头皮发麻。门轴显然已经锈蚀严重。
月光随着门缝的扩大,勉强挤了进去,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里面果然是一个传统的中式厅堂,空间很大,但到处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蜘蛛网像灰色的幔帐一样从房梁上垂落。厅堂里摆放着一些古老的家具——太师椅、八仙桌、条案,都蒙着厚厚的尘垢,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和木质。墙壁上似乎挂着一些卷轴画,但因为光线太暗和灰尘覆盖,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而最吸引林栀目光的,是厅堂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壁。
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用玻璃框装裱起来的肖像画。画框是暗金色的,同样积满了灰尘。借着门缝透入的、有限的月光,林栀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画中的内容。
画中是一个女子,穿着民国时期常见的深色旗袍,挽着发髻,面容温婉秀丽,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娴静的笑意。她的眉眼……她的眉眼……
林栀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尽管画面上覆盖着灰尘,尽管光线昏暗,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画中女子的容貌,竟然与陆辰言书房里那张他母亲的照片,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画中的女子更年轻,气质更加古典沉静!
这就是……辰言的母亲?或者说,是辰言母系家族的先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移动。在肖像画的下方,是一个同样落满灰尘的紫檀木供桌。供桌上除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香炉和两个烛台,还摆放着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在透过门缝的微弱月光下,反射出一点非自然的、幽幽的光芒。
那光芒的颜色……是深蓝色。
一种与之前公寓里那“存在”散发出的幽蓝光芒极其相似,但又似乎有些微妙不同的深蓝色!
林栀的瞳孔,在看清那点幽蓝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难道……那个“存在”……或者说,与它相关的东西……早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所谓的“一线生机”,到底是生路,还是另一个更精心布置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