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空气冷得跟冰碴子似的，糊在陆辰言胸口上，喘口气都扯得肺管子疼。助理带来的消息像颗定点爆破的炸弹，把他心里最后那点指望炸得稀碎。
完了。
这俩字在他脑子里嗡嗡响，混着发布厅里他爹还在硬撑、现在听着却假得慌的声音。那声音隔着厚门板传过来，跟从另一个世界飘来似的。
周铭一把抢过助理手里的平板，手指头哆嗦着点开暗网上刚传开的链接。屏幕上开始放那段所谓的\"完整版\"视频。
画面还是那间破办公室，但内容全变了。没啥项目总结表彰，就看见陆明远那个冷冰冰的背影，用不容商量的架势（虽然没声儿，但那口型和姿态明摆着）逼王建斌签文件。王建斌脸白得跟纸似的，手指头抖得厉害，顶着压力签了字。完事陆明远推过去那个厚信封。整个过程，陆明远脸上没一点多余表情，跟完成一笔冷血交易没两样。
接着放的是王建斌\"遗书\"扫描件。字写得歪歪扭扭，满篇痛苦悔恨，说自己这些年良心怎么受煎熬，细\"说\"了当年怎么在陆明远指使下，在港口项目材料上造假压成本虚报利润，咋拿的巨额\"封口费\"。遗书最后，说扛不住最近被人拿这事威胁勒索，精神垮了，选了自己了断。
视频是真的。
\"遗书\"的逻辑跟视频严丝合缝。
王建斌\"恰到好处\"的死，给这一切扣上了\"死无对证\"的绝望戳子。
天衣无缝。
魏哲和劳伦斯家，用最毒的法子，织了张陆明远和陆氏集团根本挣不脱的死人网。
\"操他妈的！这群畜生！\"周铭眼珠子通红，一拳狠狠砸墙上，咚一声闷响。他猛扭头看陆辰言，声音气抖了，\"辰言！咱们……\"
话卡半道上了。
陆辰言靠墙低着头，碎头发遮着眼，看不清表情。但他浑身散出的那股死寂的冷气，比啥歇斯底里都让周铭心惊。
那不是绝望，是……被逼到绝境后，把情绪全剥干净，只剩纯粹理智和……某种吓人决断的冰冷。
\"辰言？\"周铭试着喊他。
陆辰言慢慢抬起头。
周铭对上一双他从没见过的眼。那不再是平时清透的琉璃色，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翻着黑漩涡的寒渊。里头没怒没悲，连恨都没有，就一片虚无的、好像能吞掉所有光线的死寂。
\"通知公关部和法务部，\"陆辰言开口，声儿平得没一丝波纹，却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立刻停了发布会。用我个人名义发声明，对王建斌死表示哀悼，就说……鉴于现在传的不实信息对我爹和陆氏造成严重诽谤，我们先避避风头，全力配合调查，用法律手段维权。\"
周铭愣住了：\"可这……不就等于……\"
\"等于认了。\"陆辰言替他说完，嘴角甚至扯出抹极淡的、冰凉的弧度，\"对方甩出这种'证据'，咋辩解都是放屁，越描越黑。现在最要紧是止损，保住集团核心业务和剩的那点名声，别让股价彻底崩盘。\"
他脑子清楚得吓人，像在算一道跟自个儿没关系的数学题。
\"那陆叔叔他……\"周铭看向发布厅方向，里头他爹声儿还在，但明显有记者通过手机收到了外面的爆炸消息，会场开始乱套。
\"他会懂的。\"陆辰言声儿还那么平，\"这是他该付的代价。\"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跟发布厅反方向走，步子稳当，背影在空走廊里拉出条孤绝冷硬的线。
周铭看着他背影，张张嘴，最后啥也没说。他知道，那个他熟悉的、虽然冷但心里还有热乎气的陆辰言，在刚才那一下，已经跟着那毁灭性的消息一块死了。剩下的，是个被逼进深渊、只为报仇和活命存在的……怪物。
他深吸口气，压住心惊，掏出手机开始执行陆辰言的指令。
发布会被迫中断。
助理匆忙上台，在陆明远耳边嘀咕完，这位向来山崩于前不改色的大佬，脸瞬间灰败。他抓讲台边的手指头用力到指节发白，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但还是强撑着，用哑了的嗓子宣布有突发状况暂停发布会，随即在助理保镖簇拥下快步离场。
留下满场哗然、炸锅的记者。
几乎同时，陆氏集团官号和陆辰言个人认证号，发了内容差不多的声明，语气官方克制，但对知情人来说，这跟默认没两样。
资本市场反应最残酷。陆氏集团股价尾盘半小时断崖式下跌，直接触发熔断，市值蒸发超两成！恐慌情绪像瘟疫蔓延。
整个商界和舆论场，地震了。
陆辰言没回公寓，也没去安全屋。他让周铭开车，到了城边一处没几个人知道的私人诊所。王建斌尸体暂时搁这儿。
停尸间里消毒水味刺鼻。王建斌躺白担架床上，脸上盖着白布。
陆辰言示意工作人员出去，屋里就剩他和周铭。
他走上前，慢慢掀开白布。
王建斌脸是死气的青灰，眼紧闭，嘴微张，像死前遭了大罪。脖子上没明显勒痕外伤。
\"尸检结果？\"陆辰言问，声儿在空荡停尸间里特别清。
\"初步判断是某种混合神经毒素导致的心肺衰竭，跟茶社中的毒一样，但剂量更大。\"周铭低声，\"现场没挣扎痕迹，也没找着遗书原件，就那份电子版。所有迹象都指向……自杀。\"
\"自杀？\"陆辰言重复这俩字，语气带冰碴子似的嘲讽。他伸手，戴上周铭递来的手套，开始仔细检查尸体。
他动作专业冷静，不像查尸体，像检查出故障的精密仪器。他翻王建斌眼皮，看口腔、指甲缝，甚至抬起胳膊查腋下肘窝这些隐蔽地方。
周铭在旁边看着，心里直发毛。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陆辰言。
突然，陆辰言动作停了。他目光落在王建斌右手腕内侧，一个极其隐蔽、几乎跟肤色融为一体的细微针孔上。针孔周围有轻微淤青，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儿。\"陆辰言指那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