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禁地的皇城主城区正中心,青石铺成的广场之上人山人海,龙武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踮脚张望。
广场中央立着一座古怪的高台,血红台阶层层堆叠,材质不明,只一眼就刺得人心头发紧。
最顶部的台面灰雾蒙蒙,像蒙了层陈年霜垢,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一根粗铁链缠绕石柱直插云霄,柱顶横着十字架,两头火苗跳动不息,挂着两把钩刃,尖朝上,仿佛随时要扎进血肉,撕出一道豁口。
此地便是龙武凶名赫赫的“洗罪台”,龙武国处置重将大臣的刑场。
凡是有身份却触了帝王忌讳的,都得在这里砍头示众。
人死了也不许安葬,尸首绑上锁链吊在铁柱,双臂勾进铁钩,暴晒三日。
任谁看了都心惊,久了连念头都不敢起。
四周人声鼎沸,密不透风。
外圈是全副武装的龙武重军,刀出鞘,枪列阵,不准任何人靠近。
“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龙武第一侯也会有今天。”有人低声唏嘘,目光落在台上的囚犯身上。
嘉宣武,囚服加身,铁链锁骨,可腰背挺直,头颅昂起,眼神清亮,没有半分屈意。
他不认罪,也不服软。
前排有个女子死死盯着他,眼眶泛红,泪水打转,正是嘉涵。
“爹……你为龙武拼了一辈子,连命都能搭进去,他们就这么对你?值得么?”
在距离行刑台极远的地方,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目光同样盯着嘉宣武,口中喃喃,“师兄啊师兄,从天阳宗覆灭之日,你便料到自己的未来,可有时候从容赴死,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烂到根里的龙武,根本不是你能以一己之力所能撬动的。”
此人,正是天阳宗覆灭那一日,与嘉宣武一同出现在天阳宗的男人,是嘉宣武的师弟,一个当年被天阳宗逐出师门,列为禁忌的男人。
高台之上,嘉隆主持行刑。
跟嘉宣武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头戴王侯冠宇,面容生光。
似乎是觉察到了一些目光,嘉隆眼帘低垂,向着观众席位望去。
嘉涵指甲掐进掌心,“该死,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旁,白轻柔轻叹一口气,“我们实力太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什么,而且如今的龙武,早已没有我们这些人的容身之所。”
嘉涵没应声,心里却浮出一道身影:高风。
他在哪?她不知道。
可这一瞬,竟有种从未有过的牵挂。
人到绝境,总会想起那个最不愿放手的人。
父亲就在眼前,命悬一线,她却只能站着,动不得,喊不得。
嘉隆抬眼看了看天色,嘴角一扯,露出笑来。
嘉宣武是他多年心头刺,今日终于能堂而皇之地拔了,怎能不快?
“时辰已到,行刑。”
话落,嘉宣武身上铁链猛然绷紧,整个人被拽离地面,四肢分绑四角,悬在半空。
四名强者立于四方,掌链控势。
他没挣扎,也没说话,只是望着天空,目光平静,像在跟这一生告别。
“弓箭手!”嘉隆一声令喝。
血阶之下,七十二名弓手同时拉弓,箭尖齐指空中之人。
嘉宣武,一生靠箭成名,如今却被八十一支箭瞄准,将死于自己最熟悉的武器之下——命运有时,就是这般冷酷。
忽然,地面轻轻一震,像是远处有马蹄踏来。
众人还没反应,震动越来越强。
“轰!轰!轰!”
大地颤动,马蹄如雷,由远及近,急促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