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受到触碰,陈景行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无焦。
“阿…图…?”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如同气音,“又…做梦了…”
“父亲,是我。我回来了。”阿图握住他枯瘦的手,声音哽咽,却努力保持镇定,“我找到月光苔了,这就给你用药。”
她立刻从怀中掏出那个视若珍宝的木盒。
基利早已准备好了药钵和清水。阿图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半月光苔,混合了少量随身携带的、仅存的一点蜂鸟蜜(来自图伦之眼祭坛那份),在药钵中仔细研磨成细腻的膏状。
她示意陈沐阳帮忙,轻轻扶起陈景行的头。然后用石刀蘸取药膏,极其轻柔地涂抹在他的额心、太阳穴和胸口膻中穴位置。
药膏带着月光苔特有的清冷幽香,触肤冰凉。昏迷中的陈景行似乎感受到舒适,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似乎放缓了少许。
阿图和基利紧紧盯着他的反应。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他额头那骇人的高温似乎真的消退了一丝,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绵长了一些。
药起效了!
阿图长长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让她坐不稳。陈沐阳及时扶了她一把。
基利老泪纵横,不住地低声向各种玛雅神只祈祷感谢。
“卡努姆呢?其他人呢?”阿图缓过劲来,低声问道。
“卡努姆带两个年轻人出去狩猎和探查情况了,应该快回来了。谷里其他人都分散在附近几个隐蔽点,互相照应着。”基利抹着眼泪,“幸好你回来了…幸好你找到了药…陈先生他…差点就…”
老人哽咽着说不下去。
就在这时,洞口方向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基利精神一振:“是卡努姆他们回来了!”
阿图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示意陈沐阳戒备,自己则无声地掠到洞室入口旁,短矛悄然滑入手中。
虽然基利确认,但在最终见到之前,警惕已成本能。
脚步声靠近,草帘被掀开。一个高大精悍、脸上带着新鲜划伤、背负长弓和猎物的玛雅武士低头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猎人。
那武士抬头,目光瞬间与阴影中的阿图相遇。
时间仿佛凝固。
卡努姆古铜色的脸上先是极度震惊,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彩。
“阿图?!!”他低吼出声,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几乎扔掉了肩上的猎物,一个箭步跨上前,“蜂鸟之神啊!你真的…”他张开双臂,似乎想拥抱她,却又在她染满风霜、手持利刃的戒备姿态前停住,最终化为重重一拳捶在自己胸口,行了一个最郑重的战士礼。
“欢迎回家,瓦克塔姆图伦(蜂鸟之女)。”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猎人也认出了她,脸上纷纷露出敬畏和喜悦交加的神情。
阿图看着卡努姆——父亲最忠诚的护卫,蜂鸟谷最好的猎人,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他眼中的激动和欣慰无比真实。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短矛垂下,嘴角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她回来了。历经艰险,她终于回到了族人身边,将救命的药带给了父亲。
希望的曙光,第一次如此真实而温暖地照亮了这幽深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