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石臼玄机(2 / 2)

“成了!爹!”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指着深坑,“够深了!

“好小子!”陈景行凑到坑边往下看,满意地点头,“赶紧找些平整的石头,把坑底和坑壁都铺上一层,隔开湿气!再弄点干草铺底!”

父子俩立刻分头行动。陈沐阳去溪边寻找相对扁平的石板,陈景行则收集厚厚蓬松的干草。铺石是个细致活,石板需要大小合适,尽量拼合紧密,减少泥土直接接触储备物的机会。陈沐阳半跪在阴凉的坑底,仔细地挑选、摆放,汗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当坑底和下半部坑壁都铺上石板、再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干草时,地窖内部顿时显得整洁干爽了许多,那股阴冷的土腥气也被干草的清香冲淡。

“丫头!快把咱的宝贝都请进来!”陈景行对着屋外喊道,脸上带着大功告成的喜悦。

女孩抱着几大捧用宽大树叶包裹好的、已经干硬卷曲的薯片干和熏肉条走进来。陈沐阳在地窖里小心地接过,将它们分门别类地码放在铺了干草的角落。接着是那几串灌好的野猪肝肠,被女孩用草绳系着,小心地悬挂在地窖中央一根临时架起的横木上,避免接触地面湿气。最后,女孩走到墙角,拿起了那个装着黑色块状物的小陶罐。她看着罐子,手指在粗糙的陶壁上摩挲了一下,深褐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澜,随即恢复了平静。她将小陶罐也放入了地窖,小心地安置在薯片干旁边的一个干燥石板上,如同放置一件需要特别看护的物品。

看着地窖里逐渐充盈的储备,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在陈沐阳心中升起。有了这些,加上部落共同的努力,度过即将到来的严冬,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这时,石臼那边沉重的捶打声终于停歇。阿木的母亲用木勺舀起一大团深紫褐色、粘稠得如同泥膏般的混合物,小心翼翼地盛放在几个宽大的、清洗干净的叶子上。那混合物的颜色深沉得近乎发黑,浓烈的、混合着药草清凉苦涩和谷物粗粝的奇异气息扑面而来。

女孩走过去,拿起一片盛满“药膏”的叶子。她没有立刻食用,而是走到篝火旁。篝火已经燃起,准备晚餐。她用小指挑起一点深紫褐色的粘稠膏体,在篝火跳跃的光线下仔细观察着它的质地和颜色,又凑近深深嗅闻着那复杂的气息。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又像是在回忆。

最终,她将指尖那点膏体送入口中。

陈沐阳和父亲都屏息看着。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细细地咀嚼着,深褐色的眼眸低垂,仿佛在品味着最寻常的食物。片刻后,她咽了下去,然后拿起那片叶子,走到陈景行面前,示意他吃。

陈景行看着那颜色诡异、气味冲鼻的粘稠膏体,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之前陶罐里黑色物质的诡谲味道,心里有点发怵。但他相信女孩。他心一横,用手指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预想中的古怪味道并未出现。入口是极其粗糙的颗粒感,如同掺杂了沙砾的粗粝面团,带着浓重的、未完全脱壳谷物的生涩味道。紧接着,便是那紫色草药霸道无比的清凉苦涩,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直冲天灵盖,苦得他差点把舌头吐出来!然而,就在这难以忍受的苦涩之后,一种奇异的、深沉的、类似烤坚果的淡淡焦香和谷物本身的微甜,又缓缓从舌根泛起,与苦涩交织在一起。口感虽然粗粝得难以下咽,味道层次复杂得令人皱眉,但吞下去后,一股暖意竟缓缓从胃里升起,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地窖劳作带来的寒意和手臂伤口隐隐的不适感,精神也为之一振!

“这…!”陈景行瞪大眼睛,感受着身体里那股奇异的暖流和提振感,之前的抗拒一扫而空,“劲儿真大!顶饿!还暖和!” 他立刻又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奋力咀嚼起来,尽管脸被那浓烈的苦涩刺激得有些扭曲。

陈沐阳也尝了尝,感受与父亲相同。粗粞难咽,药味冲鼻,但下肚后那股升腾的暖意和精神的提振感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混合了神秘紫草和原始谷物的“药膏”,绝非美味,却是实实在在的、能在严寒中提供热量和某种特殊“药力”的生存之粮!

女孩看着他们费力咀嚼的样子,深褐色的眼眸在篝火映照下,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涟漪。她拿起另一片盛满深紫褐色膏体的叶子,走到那个刚刚完成、散发着新鲜泥土和干草气息的地窖口。她没有下去,而是弯下腰,小心地将这片叶子放在了地窖入口内侧一块干燥的石板上。

接着,她转身,走向那个被安置在地窖深处、装着黑色块状物的小陶罐。她拿起陶罐,在手里掂了掂,又深深看了一眼那深邃的地窖入口。最终,她没有将陶罐放入地窖深处,而是将它重新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睡觉的草铺旁最靠里的角落,用一小块鞣制好的柔软兔皮轻轻盖住。动作轻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慎重。

橘红色的篝火跳跃着,将女孩的身影投在厚实的泥墙上,摇曳不定。地窖入口敞开着,如同大地张开的口,散发着幽幽的阴凉气息,里面码放着度过寒冬的希望。而那个被兔皮覆盖的小陶罐,则静静蜷缩在草铺的阴影里,像一个被刻意留在光明边缘的、沉默的谜题。石臼的轰鸣已然停歇,营地飘荡起晚餐的烟火气,但那份深埋地底的灰烬,那罐诡秘的黑色物质,以及女孩眼中那转瞬即逝的波澜,都如同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已扩散,却远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