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新火(1 / 2)

夕阳熔金,泼洒在这片生机勃勃的新营地上。溪水对岸,阿木父亲那沉重的一拳捶在胸口,仿佛敲响了接纳的鼓点。其他村民纷纷效仿,目光里的警惕被感激和敬畏取代。老祭司站在人群后,晶石木杖杵着新翻的泥土,脸色复杂,沉默如山石。

女孩只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越过人群,投向远处被晚霞勾勒出雄浑轮廓的山脉。陈景行却已咧开嘴,布满风尘的脸笑开了花,朝着对岸用力挥舞着粗糙的大手,那条曾濒临废掉的伤腿稳稳支撑着他,在金色的斜阳下拉出长长而坚实的影子,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力量。

“走!过河!”陈景行声音洪亮,带着迫不及待的喜悦,率先试探着踏入清澈的溪流。水流微凉,刚及小腿,冲刷着连日奔波的疲惫。陈沐阳紧随其后,小心地搀扶了一下父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女孩。她涉水的动作平稳无声,破烂的衣衫下,后背那道巨大的旧伤在夕阳余晖中一闪而没,像一道沉默的烙印。

刚踏上对岸松软的草地,一股混杂着泥土、青草、炊烟和某种淡淡草药气味的温暖气息便扑面而来,与之前废弃村落里弥漫的腐朽潮湿和硫磺恶臭判若云泥。阿木第一个冲了过来,激动地想要抓住女孩的胳膊,却又在她沉静的目光下缩回手,只是小脸通红地指着身后:“看!我们的新家!爹带大家挖的土,阿姆她们编的草顶!还有地!种了东西了!”

营地规模不大,约莫四五十座圆顶泥草屋依着平缓向阳的坡地错落分布,远离了湿冷的溪岸。房屋周围开辟出大块平整的土地,翻开的泥土呈现深褐色,散发着肥沃的气息,整齐的垄沟间已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色嫩芽。几个村民正在田间小心地侍弄着,用磨光的石锄除去杂草。更远处,孩子们在安全的缓坡上追逐嬉闹,清脆的笑声随风飘荡。几缕淡白的炊烟从几座房屋顶端的开口处袅袅升起,笔直地融入纯净的蓝色天幕。一种安宁、忙碌、充满希望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阿木的父亲——那个敦实的汉子,名叫石岩——再次走到女孩面前,用那种生硬但努力清晰的语调说:“谢…救命。这里…安全。地…好。” 他指了指那些新翻的土地,又指了指营地后方一片更为平坦开阔、靠近一条更细小溪流的区域,“你们…那里…起屋。”

那是营地边缘一片空置的高地,视野开阔,背靠一小片稀疏的树林,旁边就是那条清澈的支流,取水极为方便。位置既融入营地,又不至于太过拥挤。显然,这是经过考量的安置。

女孩的目光在那片空地上停留片刻,然后看向石岩,轻轻点了点头。

“好地方!敞亮!离水也近!”陈景行已经拄着木矛走了过去,用脚踏实着脚下的土地,感受着那份干燥与坚实,那条伤腿似乎更轻快了。“沐阳,丫头,咱们就这儿了!赶紧的,天黑前得弄个能遮身的窝棚!”

生存的本能立刻压过了初来乍到的感慨。三人放下仅有的简陋行囊——几乎空瘪的兽皮水袋,燧石手斧,还有女孩那个装着所剩无几紫色草药的小皮囊。当务之急是庇护所。营地虽有雏形,但每一块土地、每一份劳力都极其宝贵,没人会替新来者准备好一切。

“爹,您腿刚好些,先歇着,找点引火的绒草。我和丫头去弄搭棚子的材料。”陈沐阳迅速分配任务。陈景行也知道自己重体力活暂时帮不上大忙,点点头,立刻在附近干燥的灌木丛下仔细翻找起来,收集那些蓬松干燥的枯草、苔藓和细小枯枝。

陈沐阳则带着女孩走向营地后方那片稀疏的林子。林间树种混杂,有笔直的白桦,也有枝杈较多、相对柔韧的不知名小树。他仔细挑选着。

“这种,”陈沐阳指着一棵碗口粗、枝干笔直的白桦,“做柱子,结实。”又指向旁边几棵更细、枝条柔韧的灌木,“这些,弯过来做棚顶的骨架和固定用的藤绳最好。”

女孩默默观察着,深褐色的眼眸扫过林木。当陈沐阳用燧石手斧费力地砍伐那棵白桦时,她已走向另一处,抽出自己的燧石手斧,动作迅捷而精准。她选择的并非主干,而是几根长而柔韧、带着天然弧度的侧枝。燧石斧刃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几下精准的劈砍,一根近三米长、韧性极佳的枝条便被她从根部干净利落地斩落下来。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她又走向一片茂盛的蕨类植物丛,用燧石斧割下大把坚韧修长的叶片。

陈沐阳刚将砍倒的白桦主干拖出林子,女孩已将几根柔韧的枝条和大捆蕨叶堆放在选定的屋基旁。陈景行也抱回了一大捧干燥的引火绒草和细柴。

事不宜迟。陈沐阳用燧石手斧将白桦主干截成四根长度相仿、约一人半高的粗壮木桩。他选好位置,用一块边缘锋利的扁石配合燧石斧,奋力在地上挖掘四个深坑。泥土湿润,不算太难挖,但纯粹的体力消耗让他额头很快冒汗。女孩则拿起两根柔韧的长枝,将它们相对插入地面预留的浅坑中,形成一个拱形的门框轮廓。她将枝条顶端用力弯曲,用自己带来的柔韧枝条紧紧缠绕、捆扎固定,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一个简易却稳固的拱形门框雏形迅速显现。

陈沐阳将四根主柱深深夯入挖好的坑中,填土踩实。接着,他学着女孩的样子,将更多柔韧的枝条在高处横着绑扎在主柱之间,形成水平的框架,又在垂直方向绑扎枝条,构成墙壁和屋顶的网格基础。女孩则专注于将那些大捆的蕨叶,像编织一样,一层层、紧密地铺设在网格骨架上,厚厚地覆盖住顶部和迎风的三面墙壁。她铺得极为仔细,叶片层层交叠,确保雨水能顺着叶脉滑落而不易渗入。夕阳的金辉透过稀疏的顶棚缝隙洒落,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当最后一捧厚实的蕨叶严丝合缝地覆盖在迎向溪流那面作为“门”的拱形框架上时,一个低矮但足够容纳三人、能遮风挡雨的简易窝棚便宣告完成。棚内地面铺着陈景行找来的厚厚一层干燥松针和枯草,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踩上去松软隔潮。

“嘿!成了!真不赖!”陈景行兴奋地拍打着棚壁,厚实的蕨叶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纹丝不动。他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舒坦地躺在松软的草铺上,满足地叹了口气,“比那阴冷山洞强一万倍!丫头,你这手艺,绝了!”

陈沐阳也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这个亲手搭起的容身之所,一股踏实感油然而生。他看向女孩,她正默默地将剩余的蕨叶整理好,堆在棚子一角备用。火光映照下,她手臂和小腿上涂抹的紫色草药汁在深褐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伤口边缘的红肿似乎消退了许多。

“生火!”陈沐阳精神一振。有了坚固的窝棚,温暖的篝火便是夜晚安全和熟食的保障。他在棚子入口避风处清出一小块空地,搬来几块溪边捡来的扁平石头围成一个简单的火塘。陈景行立刻献宝似的递上那捧精心收集的、极其干燥蓬松的引火绒草。

陈沐阳拿出燧石和一小块边缘锋利的黄铁矿(火镰)。这是他们仅有的火种来源。他蹲下身,将一小撮最干燥细软的绒草垫在黄铁矿下方,左手紧握燧石,右手捏着黄铁矿,调整角度,深吸一口气,然后手腕猛然发力!

嚓!嚓!嚓!

刺耳的刮擦声在暮色中响起。几点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火星迸溅出来,落在绒草上,却未能引燃。空气湿度似乎比预想中要大。陈沐阳抿紧唇,再次用力刮擦。又是几点火星,依旧熄灭。汗水从他鬓角滑落。没有火,夜晚将充满寒意和潜在的危险。

这时,一只沾着些许泥污和紫色草药汁的手伸了过来,掌心托着几片更细碎、近乎粉末状的干燥苔藓。是女孩。她将这撮苔藓粉末小心地混入陈景行收集的绒草中心,然后示意陈沐阳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