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风声,没有能量波动。
那几只即将得手的“无识之灵”,在被紫色刀光触及的瞬间,其存在的“基础”仿佛被直接从根源上抹除了。它们甚至连湮灭的过程都未曾展现,就如同被最精准的橡皮擦擦去的笔迹,瞬间归于绝对的“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而,黄泉的动作并未停止。
在随手抹去那几只偷袭的“无识之灵”后,她握刀的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振,那柄名为“念”的太刀再次扬起,动作依旧流畅,却带上了一种与之前随手拂尘截然不同的、内敛而深沉的意蕴。
没有蓄力,没有呐喊,甚至没有更强的能量波动。
她只是朝着那依旧在冥滩灰白背景中蠕动、试图重新凝聚的剩余“无识之灵”潮汐,看似随意地,再次挥出了一刀。
这一次,刀光不再是凄艳的紫色。
而是交织着死寂的灰与不详的暗红!
那灰,是万物归寂的终极色彩,比冥滩本身的灰白更加纯粹,更加冰冷,带着一种否定一切存在基础的绝对性。
那红,并非生命的炽热,而是仿佛凝结了无数文明终末之血、承载了无尽消亡痛苦的暗沉色泽,是终结过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灰红交织的刀光,并未扩大,反而在脱离刀锋后,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它没有浩大的声势,却仿佛一种绝对的指令,一种对“存在”的最终裁定。
刀光所及之处,冥滩那原本试图抚平一切的灰白背景,仿佛被更深的“无”所覆盖。
那些还在蠕动、扭曲、散发着恶意的“无识之灵”,在这灰红刀光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领域,所有的运动、所有的形态、所有的恶意概念,都在刹那间凝固,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瓦解,化为最精纯的虚无粒子,连回归冥滩的过程都被省略,直接湮灭成了更基础的“无”。
没有抵抗,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消亡的过程。
就如同用橡皮擦,将画布上所有不该存在的污点,一次性、干净彻底地擦除。
仅仅是一刀。
一刀之后,视野所及,冥滩恢复了它原本的死寂与灰白。所有汹涌的恶意潮汐,所有扭曲的无识之灵,尽数荡然无存。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围攻,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唯有那灰红刀光残留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意蕴,还在空气中短暂弥漫,诉说着方才那一击所蕴含的、足以裁定一片区域“存在”与否的恐怖威能。
黄泉收刀而立,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烟火气,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肩头的尘埃。
她的攻击,是真正意义上的、以虚无对抗虚无,是更高纯度的“无”对低纯度“无”的绝对碾压,干净利落,效率极高。
然而,姜弥那高度集中的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妙的细节。
在黄泉出刀前的那个瞬间,她那原本应该毫无滞涩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用肉眼和常规范畴察觉的、极其细微的迟疑。
是因为……他刚才爆发出的那股灰色的、与她所熟知的虚无同源却又明显异质的“终虚”命途之力吗?
这股力量,显然不在她过往对姜弥的认知,或者说,不在她所理解的已知命途范畴之内。
这股陌生的、同样走向“终末”却带着不同“裁定”意味的力量,引起了她那被虚无侵蚀的、近乎本能的好奇与一刹那的审视?
战斗突兀地开始,又突兀地结束。
死寂再次笼罩了冥滩,仿佛刚才那汹涌的恶意潮汐从未出现过。
黄泉缓缓收刀,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但在她转身,准备继续前行的那个刹那,她那空洞紫眸的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极快地闪烁了一下。
“……他的力量……从未见过……”
“……并非纯粹的“无”……更非Ix的沉寂……”
“……那灰色……带着“裁定”……“覆盖”……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终结”?”
“……若“终结”并非只有Ix代表的“归于寂灭”这一种形式……”
“……若存在另一种“终结”,能裁定“虚无”本身……?”
“……就像他的灰色,吞噬那些低级的“无”……”
“……那么……我一直在追寻的……终结这永恒痛苦根源的道路……是否……并非只有“容纳”与“成为”……?”
“……或许……“对抗”……乃至“覆盖”……也是一种……可能性?”
这缕思绪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破碎闪电,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在她那被虚无冰封的意识海中未曾留下清晰的痕迹,但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
一个前所未有的、模糊的、关于“击败虚无”的全新道路的雏形,在她那近乎凝固的思维底层,悄然闪现了一瞬。她开始本能地、以她独有的方式,试图去理解、去模拟这种可能性,尽管它看起来是如此渺茫,如此异想天开。
姜弥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连续调动力量尤其是终虚之力而产生的细微滞涩感,再次稳固体表的存护光膜,迈步跟上。
前路依旧未知,危机四伏。
但经过这次短暂而凶险的交锋,他对这片冥滩,对虚无的本质,以及对身边这位临时同伴,都有了更深的理解。
而黄泉,似乎也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不同于纯粹虚无的、对抗这片终极死寂的……新的可能性。
这微妙的变化,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虽然涟漪细微,却可能在未来引发难以预料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