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林婉清，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玄烨，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皇上对这女子的态度，太不寻常了！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张脸？
林婉清也是懵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巨大的茫然交织在一起，她几乎是爬着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又在梁九功复杂目光的示意下，重新端来一盏新茶，这次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稳住手腕，才勉强没有再次失手。
玄烨接过新茶，浅浅啜了一口，依旧没有看她。
这件事，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被玄烨轻易按下，却在所有知情者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随行的侍卫、官员或许不知林婉清的真实来历和那张脸的秘密，但皇上对一名新来宫女超乎寻常的宽容，却是有目共睹。一时间，各种猜测在私下里悄然流传。
容安自然也听说了此事。他站在自己舱房的窗前，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河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皇上越是宽容，他心中的忧虑就越深。
这绝非帝王对待一个普通犯错宫女的态度！
午膳时分，林婉清再次进入内舱布菜。有了早上的教训，她更加谨慎，每一个动作都严格按照规矩，不敢有分毫差池。
玄烨坐在桌旁，依旧是一边用膳，一边看着文书。当林婉清执箸，为他布一道清蒸鲥鱼时，因为靠得近，能清晰地闻到男子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气，混合着淡淡的墨香。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这般尊贵、威严又……俊美无俦的男子。
他专注地看着文书，侧脸线条冷硬完美，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林婉清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
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双颊，迅速染红了耳根和脖颈。她慌忙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但那双执箸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差点将鱼肉掉在桌上。
这一切，都被一直死死盯着她的梁九功看在眼里。梁九功心中暗叫不好，这女子……竟动了春心！
虽然这在御前伺候的宫女中并不罕见，但发生在这个与皇后容貌相似的女子身上，其意味便截然不同了！他紧张地看向玄烨。
玄烨似乎并未察觉身旁女子的异样，他夹起那块鱼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目光始终未离文书。
然而，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他握着文书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瞬。
林婉清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匆匆布完菜，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退到一旁，再不敢抬头。但那抹萦绕在鼻尖的清冽气息，和方才惊鸿一瞥的侧影，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在了她的心底。
她原本只是感激、畏惧，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此刻，却悄然滋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属于少女的羞涩与仰慕。
梁九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已是翻江倒海。皇上的态度暧昧不明，这女子的心思也开始活络，容安大人忧心忡忡……这局面，真是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了。
他只觉得，回京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而那个被秘密安置在御前的“影子”，究竟会给坤宁宫，会给整个朝局，带来怎样的变数？他不敢再想下去。